第3章 天下已变

已经二十一岁，成天呆家里就免不了闲言碎语，时间久了，就算父母不说什么，自己也难以自处，“五经四书读了个经纶满腹，二十一载混了个身无长物。”陈浮生常以此自嘲。

世间总在变幻，不然哪来的沧海桑田。平静了二十一年的大梁终于不再沉寂。二十一年前北燕侵梁，大将慕容熙被武德皇帝拼命的架势吓走，一无所获，而今北燕皇帝听闻武德帝沉迷后宫，不问朝政，于是决定再度南征，拿下并州。

大梁新修的奉天殿三年前才完工，雕栏玉砌大气磅礴，所谓前庭后院皇家地，旷世奇观罕见闻一点都不为过，淡蓝色的琉璃屋顶，洁白的玉石栏杆，精工细琢的青石基台，衬着红褐色的墙壁，真是庄严肃穆，巧夺天工。人们看着这瑰丽的建筑，似乎再也想不起来大邢皇后和赵氏宗亲曾在这儿被付之一炬。

北燕来袭，武德帝罕见的上了朝，邢尚书及各个大臣恭恭敬敬的站在殿中，邢尚书锁着眉头面带忧愁的肃立着，他也许久未见皇帝，等着皇帝发话，殿中的其他官员也不敢随意造次，倒是有几个枢密院新提拔的官员还未见过皇帝，轻轻的稍稍抬头偷看龙椅上的皇帝。

皇帝已经四十二岁，当年白净清秀的面庞多了几丝岁月的痕迹，脸色略显苍白，相比刚登基之时更富态了一些。他倚在龙椅上仔细的打量着满朝文武，目光一扫而过停在了邢尚书身上。“北燕犯我边境邢尚书你怎么看？”

邢尚书赶忙向前一步拱手答到：“老臣以为北燕亡我大梁之心久矣，二十多年前数十万大军无功而返北燕心有不甘，故而卷土重来，并且梁燕多年未有战事，此举亦有探我大梁虚实之意。

“所言有理，众卿以为如何？”武德帝依然盯着邢尚书。

刑尚书颔首低眉，恭敬的立在那里。“尚书大人所言甚是，臣等附议”邢尚书背后的一众文臣赶忙答到。只有那些武将无动于衷，朝堂之上武将一向不活跃，毕竟武将嘴巴比不上文臣厉害，毕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主要原因是兵说不赢秀才，只好动粗。

“那依你之见派何人领兵可解此危啊？”，武德帝又问道。

刑尚书稍微一愣赶忙答到：“兵部尚书景鸿泰追随陛下多年，久经沙场，禁军将领多为其旧部，他来掌兵必能令行禁止。最为合适。

话音刚落，只见武将为首的景鸿泰急忙向前一步：“谢尚书大人保举，老臣虽然年迈，但若皇上有令，老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打个北燕不在话下，不过尚书大人说什么旧部，我就听不懂了，还希望以后说话明白点，不然我这大老粗听不明白。”说完瞟了一眼邢尚书又后退一步回到原位。

“景尚书忠勇可嘉朕深知，然其已是不惑之年，恐怕受不了边境苦寒，邢尚书再推举一人吧。”武德帝目光还是没有脱离邢尚书。

“臣闻景尚书之子景怀谷正是而立之年，年富力强，现任虎威军厢都指挥使，麾下虎威军两万五千人皆禁军精锐，卫戍京畿已三载，恰逢更戍之时，不如让景将军领兵，再征雍、并二州乡兵三至四万加以补充，那么总兵力可达六万以上，来犯之敌仅五万，应可胜之。邢尚书又献一策，他抬头望了望皇帝，发现武德帝还盯着自己，吓得一激灵赶忙把头低下。

“景将军有其父遗风，然其久在京师，未曾到边军历练，此战需并州及雍州边军配合，恐其不能服众，景怀谷可为副帅，邢尚书再推举一位。”武德帝声音不大，面带微笑，但句句有力。

邢尚书已经开始冒汗了，皇帝一上朝就只问自己的意见，对满朝文武全不理睬，这一情况着实怪异，他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他定了定神道：

“臣一时未有更合适的人选，不如众位同僚各抒己见，以供陛下决断。”说完扭头扫了一眼身后的一众文臣。

话音未落，邢尚书身后的一个瘦高的紫袍官员赶忙上前向皇帝一弯腰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并州刺史胡筠久居并州，麾下一万厢军也是久经战阵，若再有禁军援手，以其为帅虽进取不足，但可保并州无虞。”说完信心满满地扫了一眼邢尚书，可他没有吭声，皇帝也没发话，满朝文武也是一言不发，大殿突然静了下来，众臣的呼吸声仿佛都听得到，那人顿时感觉情况不妙，退也不是，再说话也不是，尴尬地站在那里。

“邢尚书，你这未来女婿还欠点火候。”大殿中静了一会儿，武德帝先打破了平静。接着又说：胡爱卿先退下吧，你要多向胡尚书求教，别只顾围着女人。”

“陛下教训的是，臣遵旨。”胡斌心里一惊，赶忙退下，自己一个大理寺小官的私事皇帝竟然都知道！自己和邢尚书家女儿的事昨天才定。唉，以前太低估皇帝了！

饶是邢尚书秉节持重这会儿也有点慌了神，皇帝明显在针对他，这些年皇帝虽然没怎么上朝，但是一直暗自掌控着朝政，尤其是大部分禁军的兵权都在景尚书为首的皇帝亲信手中，自己虽是首辅，表面上权倾朝野，实际上一般政务自己能做主，遇到大事还是皇帝说了算。难道自己做了什么事犯了皇帝忌讳？邢尚书暗自寻思。

邢尚书正在分神，皇帝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朕觉得可寻一地位尊崇者任主帅以服众，打仗的事可以由景将军和胡刺史出谋划策。”

陛下英明，众臣齐声拜道。

“老臣，老臣自请带兵与北燕决一死战，望陛下恩准！”邢尚书红着脸，突然跪下说到。

这下群臣炸了锅，一帮文臣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那些武将稳重点的红着脸拼命憋着，胆大的就直接哄堂大笑，有一个最为夸张，只见他膀大腰圆，比身边的人都高一个头，此时正弯腰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拼命的拍这着前面人的后背，原本黑中泛青的脸早已笑的通红，前面那人差点被他拍岔了气。倒是景尚书稳若泰山一言不发。

一部分与邢尚书亲近的文臣见他笑的如此夸张，一脸不忿的盯着他。正准备驳斥，这时武德帝发话了。“不得放肆”。众人一听皇帝发话不敢再造次。

“邢尚书有此忠君爱民之心朕心甚慰，然汝乃文臣，年事已高，恐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人选还需再议，尚书快快平身。”

邢尚书听了皇帝这话，心里一沉，没有起来，无奈道：“陛下以为大皇子如何？”

皇帝还是那副微笑的面容，只是用手抚了抚额头说到：“赵琛刚刚加冠，怕是太年轻吧，尚书大人觉得合适？”

“大皇子正好借此机会加以历练，从而早日成为陛下的臂膀。”邢尚书赶忙说道。

“既然邢尚书如此说，那就这么办吧。等击退北燕，这立储之事也要准备了。此次具体出兵方案就由邢尚书和景尚书牵头，你们各部尚书商量着来，退朝。”

走出宫门，姓胡的官员急不可耐的跟在邢尚书后面上了马车，见马车周围没有外人，赶忙道：“大皇子乃是皇后所生的嫡长子，怎可轻易涉险，邢大人万不该推荐他呀！”

邢尚书挖了他一眼，说到：“你懂什么，帝心似海，皇威难测……。”

又见他一脸迷茫，想到他以后是自己女婿，又道：“你以后少在朝堂之上胡诌，以为别人不知道并州刺史与你有亲？再说他一个地方官当主帅，禁军能服他？

“下官也是好意，见陛下为难尚书大人，一时性急闹了笑话。”

“以后多读一读书，勤做事，少说话。”好似长辈教育后生都是这些话，要是自己老爹，他自己早就翻了一个白眼。邢尚书他不敢得罪，只得赶忙称“是”。

皇帝短暂的上完朝就继续回到了温柔乡中，百姓猜测也许是因为大梁宗室男丁都在二十一年前被叛军灭了精光，皇帝这些年忙着繁衍子嗣，扩充宗室，没有闲心管理朝政。至今已经招了七拨秀女进宫，所谓万千佳丽，一点儿都不为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皇帝这些年已经有了十一个皇子，二十六个公主，可以称得上是枝繁叶茂了，但是成年的只有大皇子赵琛，其余皇子都不满十岁，因此大皇子早已成为了太子的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