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让我去跳楼的上帝

华灯初上，我却在京城的二环桥下被略有些干冽的春风吹得人有点东倒西歪。踯躅着，我总结了我的不太长的一生。国内名校高材生，可以毫不惭愧地说自己美貌，美国名校毕业，一份说起来还算得意的美国硅谷的工作。唯一的遗憾是回国创业了。

我忘了自己是女性，这是个第二性别，在美国想要升职就被美国金发大帅哥笑话，告诉我基本条件是第一白人，第二男性。嗯，我忘了第二条。只因为他说了白人这个基本条件，我就回国了。

回国踢到了铁板，我是女性。

我刚从一场三人性中活过来。

我不知道做三人行是女性做生意的基本功。

当看到男人和另一个女人行爱前的暧昧一笑，我HOLD（控制）不住了，我扔了电视的遥控器，那电视上还放着为了增强气氛的画面。我放的。

我也想不到我会HOLD（控制）不住。我不是那种保守的人。但我尖叫了。我想整个楼都听见了。电视遥控器重重地摔在了衣柜上，满头乌发披撒在我的脸上。我不知道以何颜面重新站起来。

另一个女人裹上了衣服，哭着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慌乱的男人拉住她，我才知道是要给钱，这时才意识到男人找的是个小姐。

其实在他们爬上床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快崩了。我暗示男人和这个女子走掉，我不行了。但他命令了我，我以为我抗得下来。

一切都砸了，当时我就知道我的项目没有了。

然后就是现在，我在从女友的家里出来，在干冽的北方的春风里泪眼婆娑。那天送走了企图安慰我的男人后，面对着在门厅的昏黄灯光下缓缓飘落的尘埃，我问了自己一句：“Who am I?（我是谁？）”我自己心里问的我自己。

我过着标准的现代人生活，并不疯狂。

这次大概是最过分的一次。

女友是基督徒，说到耶稣不让众人向一个妓女砸石块时，问众人你们谁的罪过比她更少？听到这一言，我竟垂泪。

我过得并不疯狂，这只是最疯狂的一次。

春风有些凛冽了，夜晚迅速地降临，我却还在二环路上徘徊。

那个男人，我是稍微有点爱上他了。有了肌肤之亲以后，感情的路不是想HOLD（控制）住就HOLD（控制）住的。

它会肆意地生长，生长得你的理智明知道不可以，它却偏偏向那里行去。那里，叫做爱。

我知道怎样硬生生地切断爱，只要从不在一起同床共寝一整晚，便能硬生生割断。但那个男人，偏偏曾经霸道地呆了一整晚。

只要不在一起同床共寝一整晚，便可以不爱。这是经验之谈。如果你真的不想感情失控，别让你的男人留宿。这是痛彻心扉的经验之谈！

我付出的代价就是在干冽的北方的春风里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人生之路。

不，我没有爱他爱到为他而死。

我只是爱自己爱到不知道何以为续。

于是，在女友家里的耶稣精神的照耀下，我终于在夜幕中夜奔回家了。

回到了曾经是那个男人与那个女人酣战的家里，我仍旧觉得自己可怜。

于是，在一块地板上铺的小地毯上，我跪下了。

我骄傲的一生啊，从没向任何人跪下。

但今天我被打败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口中念了一大段英文。念得那么流利，以至于我认为一定是神明伴身，否则不会英文语法如此深奥，深奥得不象是我的英语。但不管怎样，念完了，最后一句话是我真心所言：“God, I will sacrifice to you.（上帝，我将自己献祭给你。）”

一声巨大的叹息在屋中响起，平空的，不象是人间的声音，而我直觉地知道是上帝的叹息。在我那种极端的精神状态下，我不可能不相信这是上帝。我在巨大的庞大的无比恢宏的叹息中感动着。那声恢宏的尾音竟是远处教堂的狗吠声。这狗吠声把我带回了人间。

接着我感觉自己象是一只祭祀的牲畜一般被抬上了上帝的祭台。

我抬起头，迎接一样鸽子形状，但却是虚线的物质进入了脑内，哦，这样物质比米粥粘稠，但又比蜂蜜稀薄，大概是醍醐灌顶之类的。那时候没有想到是圣灵。

我镇定了一些，心中虔诚。知道自己把自己卖了。

西方的教堂也是常去的，但认真成为一个基督徒却是从来没想过的事。虽然每每进教堂也是泪流满面，但真的献祭自己，那是从来没想过的事。

但这一切发生了。

我象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稻草。

你们猜出不是什么好事了。

嗯。

接下来几天我活下来了，但是开始虔诚地向耶稣祈祷了。

当耶稣拍了我的左肩膀时，我是惊讶于这样的神迹了。

大多数人不会遇见这样的际遇。

不过想到以前宣化我的台湾牧师也是有了神迹才彻底信的，也便释然。

当耶稣又拍了我的右肩膀的时候，我就得意洋洋地告诉女友：我已经向耶稣祈祷要他照应我的女友了。

女友恼怒，说这是不好的。竟不再与我往来。

她是个有毛病的人，抑郁症。

曾经休假一年，每天只是抄圣经。

我却活在了新的人生中，这里有耶稣的手。

但第四天，我为之献祭的上帝就让我去跳楼了。

是的，我感觉到了死神。

死神（看不见，但感觉得到）柔软高大的身躯弯向我，礼貌地在我的小公寓里请我跳下去。那是十二层的高楼。

哦，我开始明白点了，这就是献祭的意思？

上帝啊，我是个东方人，况且爱面子的我一想到自己的躯体摔在十二层楼下，街角小卖部的女孩该是多么地惊愕，光想想她的惊愕，我就跳不下去，因为：我跟正在恨嫁的她说过女孩单身也可以过得潇洒。我如果潇洒得跳了楼，那是我无法容许的。

我哈哈一笑，过了那个最可能轻生的坎儿。

前路漫漫，我的路还没有走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