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绝望与黎明

蟾蜍状阴影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自湖中缓缓浮现而出，占据了整个湖心半径上百米的位置，那高耸的身躯足有七八层楼高，令人望而生畏。

它那蟾蜍脑袋上生着浓密的鬃毛，满是疙瘩的表皮上裂开了一条细缝，散着微弱的磷光，那是这怪物的眼睛，它没有鼻孔，眼睛下面就是张一直裂开到脑后的血盆大口。

蟾蜍脑袋下连接着它臃肿的人类似的身体，它全身都是恶心的布满了褶皱流着粘液的厚皮。肥胖的双腿盘起，坐在湖面上，到处都是鬃毛的粗壮双臂摊放在它的腿上，它的肚子像是胀气般高高的鼓起，胸前双乳的地方长着两张张开的，满是利齿的大嘴。

在看到这丑陋怪物的瞬间，岳阳只觉得是看到了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他不断地发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背上背着的柳杨也与他一样，身体不住的颤抖，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像是在哭泣一般。

“守住心神！不要被疯狂意志所影响！”

见到两人此时的状态，吴青焦急地冲他们大喊，可仅仅是初级猎人的岳阳和柳杨根本无法抵抗这股强大的疯狂意志，柳杨在岳阳的背后疯狂地挣扎起来，跌坐到了地上，她从长衣冲抽出银制短剑，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吴青飞速向柳杨猛冲过去，想要阻止她的举动，可蟾蜍怪物胸前的两张怪嘴里齐齐吐出了两道粘稠的浓白色水弹，急于救助柳杨的吴青躲闪不及，被水弹击中，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不！！”

吴青发出了尖叫，她看见柳杨将短剑插进了她自己那纤细白皙的脖颈，被割断的大动脉喷出了如柱的鲜血，洒在地上，长衣上，还有身前的岳阳身上，她胸前那块今天才拿到的猎人徽章染上了她的鲜血，鲜红的数字1显得无比刺眼。

柳杨的身躯瘫软了下去，娇小的脑袋靠进了刚刚转过身来的岳阳的怀里，岳阳看着怀里苍白的脸颊，心中翻滚着怒火，他抚摸着不久前才存活着的可人那柔顺的短发，久久无言。

岳阳穿越到这个世界才是第二天，可他拥有这具身体全部的记忆，那些与柳杨一同在猎人培训班学习的记忆，在成为超凡者之前的那一次狩猎的记忆，还有当他在静室中，柳杨打开门时对他说的那一声：

“赞美学者！你没有彻底被疯狂所支配！”

那美丽的笑容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看到的第一个美丽景象。

这一切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

而现在，这个曾对他露出笑容，一路与他同行的同期伙伴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惨死在了他的面前。

岳阳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但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干死那只肮脏的畜生！

岳阳站起身，面色沉的可怕，他盯着湖面上盘坐的那只蟾蜍怪物，紧接着，他扭头看了眼趴在地上无法行动的吴青，施展起了‘窃法者’的能力。

吴青看出了岳阳举动，吼道：“别做傻事！你不可能窃取五阶超凡者的能力！强行用能力窃取你会死的！”

她并没能阻止愤怒的将要发狂的岳阳，窃法者的能力开启，岳阳在深蓝视界中看见了数缕微风的流动，他伸出手抓住那些流动的微风，原本平静的微风在瞬间变得无比狂暴，疯狂地翻卷起来，似乎是要搅碎他伸出的手。

岳阳的手掌被狂风绞的血肉模糊，他咬牙忍受住这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口中大吼着：

“千风之神，为我铸造长弓！”

那些狂暴的风伴随着他的话语，逐渐开始变幻形态，一把暴风汇聚的长弓逐渐出现在岳阳的手中，他强忍着痛苦，一把握住长弓，将弓弦拉开，念道：

“深林之风，听从我的号召，化为箭矢！”

长弓的前端开始汇聚周围的空气，形成了风弹，并且不断地变大。随着风弹变得越来越大，岳阳只感觉到他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快要无法握住长弓。

他拼命地忍耐着剧痛跟无力的双重折磨，眼角、口鼻、耳洞内通通渗出了鲜血。

“快停下！你的灵魂会被抽空！”

吴青急不可耐，已经有一个新人因为她的疏忽而惨死，她不想再看到另一个新人也死去。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岳阳早已是怒不可遏，他抛开了所有念头，只想射出这一箭，轰杀不远处那只怪物。

终于，风弹凝结成了风之矢，它看起来比吴青所凝聚的要大上一圈，翠绿的光芒从箭矢上射出，箭矢周身萦绕的狂风吹的岳阳的长衣猎猎作响，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像是凯尔特传说中弑神的英雄一般伟岸。

“超！狂风猛击！”

岳阳松开弓弦，风之矢朝着蟾蜍怪物呼啸而出，它在飞行的途中不断地变大，狂风萦绕在它的周身，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震碎一般发出阵阵暴响。

在射出风之矢后，岳阳再无力抵抗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他倒了下去，口中不断地吐血，只是就算如此，他依然瞪大双眼，想看到风之矢将蟾蜍轰成碎块的景象。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小说中的主角，初阶的超凡者与强大阴影间的巨大鸿沟并非坚韧的意志就能跨越，风之矢在接触到蟾蜍怪物的前一刻，蟾蜍怪物睁开了眯着的邪恶眼睛，橘色的诡异磷光聚成光线，将风之矢击的粉碎。

岳阳呆滞地看着这一幕，他委屈、不甘，但在此之后，浓烈至极的绝望占据了他的内心，他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拼尽了全力，可在这只怪物面前，也不过是个可笑的蝼蚁罢了。

像是在回应他一般，蟾蜍张开巨口，发出了像是笑声的嘶哑声音，它伸出一条粗壮的舌头绕着它的蟾蜍脑袋胡乱挥舞，那臃肿的庞大身躯在湖面上站起，手舞足蹈地跳起了恶心的舞来。

岳阳看着这一切，自嘲地笑了一声，所有的希望与幻想就此破灭。

吴青神色复杂，在岳阳射出那一箭时，她的心中升腾起了微弱的希望，她有些相信这个意志坚定的新人真的可以创造奇迹，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无法做到的事，就是无法做到。

她挣扎着爬起来，步伐零乱地走到岳阳的身边蹲下身抚摸着他的头发：“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猎人，你做到了你所能做的一切。”

“可我什么都没能做到，柳杨死了，现在我们也要死了。”

岳阳苦涩地说道，他的声音颤抖，伴随着些许的呜咽。

吴青直起腰，她的目光坚定，不容置疑地像是宣誓一般说道：“你不会死在这里！”

话音落下，她的周围缓缓出现了洁白的神圣光辉，随着光辉的出现，像是风琴拉奏的悦耳声音也一并响起，吴青高举右臂，光辉如同被巨大的吸力吸引一般极速地在她的掌心汇聚。

光辉最终汇聚成了一只流动着灿烂辉光的与那蟾蜍怪物一般巨大的雄鹿，它的双角上闪烁着如同星光一般的光芒，它扬起头颅，风琴与长笛的声音响起，奏出了一支宛若天籁的乐曲。

“晨曦的光芒，指引远行的旅人，踏上寻找希望的旅途吧！遵我意志，汇聚成诗！”

吴青高声呐喊，那乐曲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夜空，雄鹿也愈发的明亮，将四周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湖面上胡乱舞动的蟾蜍看见了岸边的吴青造成的景象，似乎慌乱了起来，嘶吼着用胸前的两张怪嘴接连吐出水弹，想要故技重施再一次制服吴青。

吴青见状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笨痴愚吗？！”

她将手用力一挥，那只雄鹿将双角对准了蟾蜍怪物，踏着星光朝它狂奔了过去，迎面而来的水弹在接触到雄鹿之前便被它散射出的光辉给灼烧成了飞烟，转瞬之间它就冲到了蟾蜍怪物的面前，星光闪烁的双角猛地顶进了蟾蜍怪物那胀气似的肚子。

蟾蜍怪物双手死死地按住雄鹿的头颅，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惨叫，它挣扎着想将雄鹿插进它肚子里的双角给拔出来，可雄鹿不仅没被它那双粗壮的臂膀撼动，反而还不断地向前顶进。

双方在湖心僵持了几分钟，吴青的面色变得苍白，她的身子开始摇晃，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

她施展的是风行者职阶独有的魔法——启明星之诗，这是个真正的魔法，不同于魔术，威力强大无比，但同时代价也是巨大的，这是一个需要献祭生命才能完成的魔法。

岳阳知道吴青施展这种力量绝不是没有代价的，他吼道：

“别管我了！你是高阶的超凡者，你一定有办法走掉！”

“你知道猎人的第二守则是什么吗？”

吴青扭过头，对岳阳微笑着，那笑容圣洁而美丽，似是四月的微风轻抚，又似是春日午后的暖阳。

她抚着被风吹乱的长发，说出了让岳阳谨记了一生的话：

“猎人的第二守则——绝不抛下同伴独自逃跑，我们将并肩作战，至死不渝！九死无悔！”

说完这句话后吴青连连咳嗽，嘴角流出了鲜血，她努力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准备与那只蟾蜍怪物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