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罕见的精神疾病

王东强的尸体被送到了停尸房，那里本是安置受害者尸体、或者残骸的地方，而他，是其中唯一的凶手。

蒋依依闭上眼，看到的全是血——顾秋梦的，张晓红的，还有王东强的……

血债血偿！王东强受不了舆论的压力，最终，以近乎残暴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是血债血偿！

她忽然弯下腰，“哇——”的一下，呕吐不止。

“依依，你怎么了？”孟楠吓了一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我没事……”蒋依依哽咽落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是后悔——我跟王东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他很凶，还在心里咒骂他……我是个女人，而这次的受害者全是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我做不到冷眼旁观，做不到完全公事公办，理性地对待王强东这个杀人凶手……师兄！”

她抓着孟楠的手：“我不是一个好警察。”

“不，你是。”孟楠说。

“的确不是。”宋睿冷冷地说，他刚才似乎在看手机上的什么东西，现下，他关闭了手机屏幕，盯着蒋依依，重复道，“你的确不是一个好警察，我们只审讯了王东强一次，你就草率地给他定罪了。在我还存有疑虑的时候，你就把相关资料递送到了检察院。蒋依依，这一次，你太意气用事了！”

“你什么意思？”孟楠为蒋依依抱不平，“什么疑虑？人证物证都是确凿的，王东强自己也承认了！王东强罪大恶极，法官不会让他让活下去的！说句难听的话，他就是不自杀，也顶多多活一段时间罢了！依依，你没错，没必要内疚难过！”

“是么？”宋睿的嘴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个案子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不是么？”孟楠反问道，“依依，咱们别理他，他跟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那你们要不要看看这个？”宋睿打开手机屏幕，调出了一张电子照片。

蒋依依擦擦眼泪，从他手里接过手机。

那是一张长照片，照片上是一份纸质档的文件，像是一份调查问卷。

“一周前的今天，你吃的是什么东西？你还记得吗？请选择：记得（）不记得（）……”

蒋依依读了其中一道题，不知是谁，在“是”选项后的括号里打了一个小小的“√”。

这份调查很长，有上百道题目构成，其中很多题目看起来莫名其妙，比如：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小学时，你有没有暗恋过班上什么人？

“这是什么东西？”孟楠问，“宋睿，你别卖关子了！”

“上次的审讯中，我察觉到，王东强很可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宋睿说，“所以，我请我认识的一位心理专家给他出了这份问卷，让他做。刚才，结果出来了——”

“怎么？”孟楠冷笑了一声，抢白道，“他有精神病？所以，就算是杀人，他也不用负责？宋睿，你难道不知道，一些犯了事儿的人为了躲避刑罚，会假装自己是精神病人？”

“若是假装的，我那位专家朋友自然也能鉴定出来！”宋睿说，“你以为，专家是那么好糊弄的？而且，王东强的情况，比普通的精神病更为复杂——我朋友看了我们审讯王东强的视频，并结合这份调查问卷，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是，是什么？”蒋依依的心狂跳不止：不会吧，难道真的被宋睿给说中了？这个案子还有疑点！而王东强他——很有可能不是真正的元凶！这怎么可能？他可是自己亲口承认的，没人逼迫他！

“王东强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精神疾病——诱导性失忆症。”

“什么失忆症？”面对这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专业名词，孟楠蒙了。

“患有诱导性失忆症的人，长期记忆没问题，可他们的短期记忆却会出现偏差。他们近期经历过的事情会很快被遗忘，只剩下一些模糊、零散的记忆碎片。”宋睿解释道，“这样的人，一旦被人诱导，被灌入一些原本不属于他记忆的，别的诱导信息，他就很可能会把这些诱导信息当做自己的记忆。而我早说过，这个案子还有诸多疑点！”

“你的意思是，王东强很可能不是凶手，他只是得了病，再加上被人故意诱导，所以认为自己是凶手……”蒋依依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雪白：若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屈打成招？那真凶是谁？是诱导王东强的人吗？

“此外，还有一个疑点。”宋睿说，“王东强和孔雪儿住在同一个小区。”

“是王东强为了方便下手，故意搬到同个小区去的吧。”孟楠气底气不足地说，“先前杨凯被杀那个案子，不就是这样吗？”

“可我查过了。”宋睿轻轻说，“王东强从小就住在那个小区，而孔雪儿呢，是两年前，才和她老公买下了‘幸福人家’的二手房，搬进去的。”

“什么？”孟楠大骇：难道，他们真的冤枉王东强了？

蒋依依更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之中，她瞪着眼，两颗大大的眼泪滚落下来。

这是宋睿第一次见蒋依依流泪，做为一名女警，蒋依依向来有女侠风范，行事风风火火的，大家何曾见过她哭？

宋睿有些不忍心了。

“依依。”他缓和了语气，“这些，只是一些疑点罢了，或许，王东强正是元凶，而他的病，也干扰不了他犯案。”

“不……”蒋依依哽咽道，“其实，我心里也有几分疑惑的，我只是，被破了这桩大案的欣喜给迷惑了，疑惑的念头也就在我脑子里转了个弯儿，就一闪而过了，我没有去深思……”

蒋依依边哽咽边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行事缜密、心狠手辣，这样的人，就算被我们警方给逮住了，怕也很难撬开他的嘴。可是，王东强却在我们审讯的第一次，就认罪伏法了……也许，他真的是无辜的人，却被我们认定是凶手。怎么办，怎么办？我错了，我错了啊！”

“事已至此，哭也没用。”宋睿说，“我们还是尽快查出事情的真相吧。”

“依依，别哭了。”孟楠心疼地说，“这事儿真的不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