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找个地缝钻进去

学校是新开的，本来学员就不太多。这胖子被赶走，肯定会出去做负面的宣传，学校的损失，不仅仅是一个学员的学费。

所以这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之外，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段雨宁愿给他退钱，也要维护我的尊严。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了胸膛。我的鼻子一阵阵的泛酸。我心里暗自琢磨，段雨一定是早就认出了我，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看来，她肯定对我旧情未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当年我擅长写作，经常在校刊上发表文章。学校很多的女孩子都暗恋我，段雨是最勇敢的一个，是她主动向我表白的。

她虽然算不上校花，但长相也是数一数二，很快我们就坠入爱河。

我们俩都没上大学，我是因为家里穷，没钱。而她的家里重男轻女，不让她继续读书。

最终我是跟一个叫文雯的女孩结婚了，也就是我那个离婚了的老婆。之所以如此选择，是因为文雯她爸文国胜是个小领导，颇有些能量，硬是托关系给我找了一份体制内的工作。

可好景不长，前两年她爸被双规了。我的工作也就此没了。

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我因为不想再过穷日子，抛弃了段雨。可现在她却是这么大一家驾校的老板，据说从外地回乡投资的时候，还受到了市长的接见。所以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城市，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再看看我自己，辛辛苦苦的这么多年，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身上背着十几万的外债，穷的只剩下这一身孤傲的脾气。

“校长……这医药费，从我的工资里扣吧……”

胖子秦山气鼓鼓的走了，助理也识趣的出去，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我还是不敢抬头，小声的说到。

“你这脾气怎么跟当年一样，还是又臭又硬？”

段雨说到。

“你认出我来了？”

我心里一震，抬头看着她，问到。

她笑了，尽管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一些沧桑，但她的笑，仍旧跟当年一样动人。

她从包里摸出一串车钥匙，扔到我的面前，

“走，开我的车，我请你吃饭……”

……

凯伦咖啡，是我们这档次最高的西餐厅。装修的十分豪华。

尤其是二楼，修了一处精美的浅水池。在水池的中间，有一架白色的钢琴，一个一袭白裙的漂亮女子，正坐在钢琴前，纤细的指尖飞舞，优美的乐曲飘荡在整个二楼的每一个角落。

踩着一个个木桩搭成的甬路，走进一个不大的包房，门上写着包房的名字：普罗旺斯。

这地方真是太有情调了，正适合情侣幽会。

段雨带我来这么暧昧的地方，难道是要和我再续前缘？

想到这，我不禁心猿意马。当年和她在一起那些缠绵悱恻的回忆，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点了些吃的，我们坐在了普罗旺斯里的柔软的沙发上。

“你早就知道我在你这当教练？”

我努力的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因为我想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当年是我急功近利，做出对不起她的选择。一别十五年，希望她已经不再忌恨我了。

“看到你的简历的时候，就知道了，我还打发人调查了一下，知道你现在过的不好……”

她这一句说的轻描淡写，我强装的坦然一下子崩塌，脸腾的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还知道你工作没了，陪了钱，欠了债，离了婚，媳妇跟人走了，房子也混没了……”

她继续揭我的伤疤，我尴尬的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十五年，你的日子还是过成这样，看来你当初的决定，好像也不怎么正确。”

我的脸更红了，滚烫的仿佛随时都会爆炸。尴尬到了极致，听她说出来的每个字，都直戳我的心。

看来，她对当年被我抛弃的事，还耿耿于怀。原来找我吃饭，不是为了叙旧，是为了羞辱我！

“男人，要能看清楚自己的斤两，总想够那些够不着的东西，最终会闪了腰……”

她说话的语速很慢，一如当年。当初我觉得这是她的温柔，可现在，从她嘴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好似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的扎在我的心上。

“一个月不到两千的工资，什么时候能还上你欠下当时十几万外债？这样吧，我一个月给你一万，你给我当贴身司机，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那种。”

一个月一万，这根本不是一个私人司机的价钱。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很显然，这是要包养我。

可这哪里是只是包养，分明是对我的羞辱。吃软饭，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最大的耻辱。

她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挑。

当年我最喜欢她这样的笑容，还开玩笑说，她这样子，很“贤妻良母”。

那时候，这只是一句笑话，可现在，我却成了她眼里的笑话。

她把车钥匙推到我的面前：

“要么拿着钥匙，做我的贴身司机，要么继续回去做教练，赚一千六。你自己选吧……”

我明白她的意思，眼前的选择跟当年的一样。要么冲着钱，放弃尊严。要么保留尊严，继续吃苦。

我再也忍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身，转身往外就走。

“怎么，你觉得这是在吃软饭？”

刚走到门口，她在我的身后说到。

“可是，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在吃软饭么？你之前吃的，也没见得比我给你的这口软饭容易吃吧？”

她继续羞辱我，继续用刀子一下一下扎我的心。

我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当年的确是我的错，是我不顾旧情的抛弃了她，我也听说了，当年得知我跟文雯结婚，她哭的死去活来。后来没多久，就跟一个比她爹妈年纪都大的人结了婚，嫁到外地去了。

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我们都是三十多岁奔四十的人了，我根本无法承受，她的这番羞辱。

“一个月一万，一年多，你的债就能还上了，你好好想想吧……”

她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的心里一颤。

我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迈步走出了普罗旺斯，头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