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正殿内安静异常,除了胥无情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其余徒众稳站如松连大气也不敢出。
门外的脚步声窸窸窣窣,距大殿的距离越来越近,引得大多数人的余光都很不自觉留意着大殿入门的方向。
很快,两名暗卫拖着一名气息奄奄的女子入大殿而来,沿途划出一道鲜红的血路。
“禀圣主,人已带到。”
胥无情罢了罢手,待两名暗卫退下片刻后懒懒地睁了眼,顿时似察觉到什么,朦胧的目光凝聚在门外,娇柔地伸出了手,倏而便见一只灰黑色的苍鹰迎风不偏不倚的扑落到臂上。
“圣主,彩莲背叛圣主罪该万死,纵使千刀万剐也难赎其罪,只求圣主放过子航和芯儿。”
跪在地上的女子扯着嘶哑的喉咙不停的哀求,额头重重地磕碰在地。
“饿了吧?”
胥无情所有的心思都凝聚在这只小家伙身上,习惯性地抚着苍鹰灵巧的脑袋,根本连看都愿意看彩莲一眼。
夕月见机以最快的速度备好一盘鲜肉呈上,耐心的等待胥无情给饥饿着苍鹰的喂食,待她喂饱,彩莲磕头之处已见一掌的红。
在暗牢受尽两日苦刑,全身上下鞭痕累累,已是体无完肤,加上这么一阵折腾,原本凌乱得不可收拾的发丝更加肆意地忖托着脸色间的苍白无力。
她本是专门负责清理打扫的低级下属,在教中人微言轻。一年前打扫卷阁时不慎打翻灯盏致使卷阁走水酿出祸端。胥无情一怒之下本该取她性命,怎奈右护法玲花誓死也要维护这个不争气的表妹,胥无情念她平日里衷心耿耿,才肯卖她面子留下彩莲这条贱命,特此还准彩莲戴罪立功下山追查四护法的下落。
此番被带回圣教的共有三人,其余两人便是彩莲口中的子航与芯儿。
子航姓徐,与芯儿是亲生兄妹,因父母过世得早,兄妹二人只能相依为命,生活全靠徐子航替人悬丝诊脉来维持生计。
据说这徐子航早年前便有一纸婚约,怎奈彩莲嫌弃徐子航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傻小子,为逃避这场婚约靠着与表姐玲花的关系才顺利躲到圣教做了徒众。
徐子航多年来不曾有过放弃过寻找彩莲的想法,直到两年前彩莲与玲花分头下山寻找四护法,途中心痹复发被徐子航所救。
玲花一早便知晓此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如今才向胥无情暗报情况,将这身负罪行的叛徒带了回来。
教中无一人不知晓,圣教教规第一条便是对叛徒的处置,凡是背叛圣教者绝对逃不过一个字——死!
更何况彩莲原本就身负死罪,如今外加这叛教这么一个罪名,纵使剥皮抽筋也是咎由自取。
胥无情漫不经心的轻轻抬了下手臂,聪明的苍鹰挥着羽翅改落到香肩上。
起身离开宝座行至彩莲面前蹲了下去,轻且慢的托起她的下颚,以一种嘲讽的神态审视着眼前这位可怜的女子,“不知为何,本座有时真的觉得你很可怜,可怜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殿中唯有彩莲能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明面上让所有人都误以为她是因彩莲跟徐子航私奔背叛圣教动怒,实则是令彩莲受刑不过,说出隐藏的秘密。
彩莲紧咬着牙关,不争气的上下唇却在这种冷冰冰的威严下毫无节制的颤巍着。
胥无情此时是不得不佩服她的愚昧,失望乃至嫌弃地甩开她的下颚起了身。
也难怪这人与人之间总有差别,彩莲与玲花是嫡亲表姐妹,玲花的能力胜任教中顶级的左护法,彩莲只能一辈子做个低等的无名小斯。
“纸便纸,永远不可能藏得住火,更何况还是本座胜券在握掌的事。”
彩莲依然不嫌累地压沉着脑袋,凭借胥无情的聪明睿智,能怀疑上那人根本不会令她感到意外。奈何那人对自己有恩,曾经还发过誓,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能出卖她。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胥无情知道再逼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谁叫圣教中的门徒多数炼成了她的坚韧不拔,不会说的事任谁也没有办法让她开口,哪怕遍体鳞伤。
“罢了,虽然你冥顽不灵蠢笨至极,但本座还是非常欣赏你的忠诚,就网开一面为徐家留下一脉。”
“多谢圣主开恩!”
彩莲松了口气,顿时心满意足,欣慰地磕头连声谢恩。
胥无情云淡风轻的将广袖往胸前一拂,不紧不慢地转身踏上了红毯铺着的第一道白玉阶梯,身后鲜红的长摆随着阶梯起伏。
“别高兴的太早!正所谓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得兼,那徐家兄妹二人只能活一个,你且好好思量思量。”
如同一盆来得突然的冷水顷刻间将心中那份燃得正旺的知足感浇灭。
要论孰轻孰重,徐家兄妹没有谁比谁轻,更没有谁更重。
这已是胥无情大的限度,她能做到这一步也是超乎所有人想象,故而不敢再奢求。很快从迟疑中解脱,破声道:“我选芯儿。”
若等胥无情坐回宝座,只怕那时耐心早已殆尽,已容不得让她慢慢考虑。
她心如浅溪般清澈,当初下定决定逃离圣教之时就知道最后逃不过一死,而徐子航在得知不会有好下场却还要义无反顾选择在一起的时候更没想过要独自活下去。然而芯儿却是无辜的。
胥无情听到结果后终是顿住,缓缓收回正要踏上另一个阶梯的脚,失望地合拢双眸,身子正对着宝座。
大概是时机已至,夕月压抑地看着胥无情,随后沉重地从腰间取下匕首递给彩莲。
胥无情自一统圣教以来手上很少再沾染过鲜血,凡是该死又不亲自动手的人多半是给为了给她卖几分面子。
彩莲接过匕首,热泪浸红了双眼,向胥无情叩首拜了三拜,“多谢圣主鸿恩,彩莲唯有来世做牛做马再来报答圣主恩情。”
缓缓从刀鞘中拔出刀子,锋利的刀尖在最后一滴泪耗后对准心口毫不留情地刺了进去,热腾腾的鲜血沿着伤口溢出。
夕月惋惜的摇了摇头,谨慎行至胥无情身边小心请示:“圣主,那孩子该如何处置?”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作为胥无情近身护法,她不得不考虑到留下孩子的后患。
胥无情平静睁开了眼,不过没有回答夕月问题,只是淡淡交代道:“事后将二人的尸身运出婺林,找个合适的地方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