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脚老太太

柳如行没给我回应，原本平稳的车子明显开始颠簸，最后一响，发动机彻底罢工了，车子孤零零的停在路上。

躺在后座的林鹊儿这时候才惊醒过来，不安的看着车窗外面：“这是哪啊？”

“盘山公路，快到了，你在后面好好坐着就行。”

我没有将现在的真实情况告诉林鹊儿完全是出于好心，不过正因如此她好像误会了什么，满脸警惕的看着我们两个，手有意无意的靠近车门，好像随时打算跳车。

我清楚这时候不论说什么林鹊儿都会持有怀疑，干脆不再说话，后面的血雾太诡异，要吃人一样。

想到这我又忍不住看向后视镜，后面的血雾好像停了下来。

柳如行一拍方向盘：“行了，熄火了，我下去看看，你在车里别动啊。”

在他侧身要拉开车门的时候，我按住了他的肩膀：“别下去吧，再等等，等雾散了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被那个东西折腾的精神衰弱，看着后面的血雾止不住的心颤，是人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我潜意识已经认为那片血雾十分危险，甚至会威胁到我的生命。

“这雾来的奇怪，一时半会散不了，要是天黑了就更不好走了。”柳如行回手按了按我的肩膀，沉稳有力，“没事，我就去前面看看发动机。”

下了车摸索着打开车前盖，开了强光手电筒也勉强，现在雾的浓度就是跟人脸贴脸也未必看得清。

大致看了看发动机没什么问题，就是单纯的熄火了而已，正准备回车上时看到车后面好像有个人，听见缓慢有节奏的哒哒声，柳如行举着手电筒照向后面，半天才隐约看清，是个老人。

是个有些罗锅的老太太，拄着一根和她一边高的木头棍子，柳如行听见的哒哒声，正是这很手杖落在马路上的声音。

是个小脚老太太，穿着清朝时汉人穿的宽袖衣阔腿裤，脸像褶在一起的白纸，下面带着薄薄的一层肉，有着严重的老人斑，褶在一起的皮肤看着却很光滑，两只手的小手指都蜷在一起，似乎已经很多年都伸不开了。

一个老太太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大马路上？

小老太太看着一颠儿一颠儿颤颤巍巍的样子，走的却不慢，或许也是因为大雾的原因，等柳如行能看清小老太太的模样时两人的距离本来就很近了，这时候几乎是离了不到两拳。

小老太太就到柳如行腰腹的位置，努力的仰着头也仍旧看不见一米八的柳如行的脸。

这个大雾里，柳如行不想多管闲事，他们三个能保全就万幸了，但都到这个份上了，跟人家面对面站着：“老太太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半天，老太太哑着嗓子喊道：“啊？你说啥？”

“我说，您怎么一个人！”

“啊，我怎么一个人啊，我要回村儿啊！回昌下村儿！”

我坐在车里就只能看见柳如行的手电筒光，看着那束光从车前面消失，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却没看见柳如行上来，半天就听见他在外面不知道跟谁扯着嗓子喊。

下车隐约看见是个小孩还是个老人。

柳如行跟这老太太对话实在是费劲儿，干脆让她上车一块儿回村。

关上车门与外面的浓雾隔绝开才看清楚，这老太太坐在后坐，我想了半天一点印象都没有，昌下村不算大，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街坊邻里几口几户都互相熟知，我实在想不起来谁家有这么一个罗锅的小脚老太太。

也奇怪，不知道是柳如行弄好了发动机，还是因为小老太太上了车，车子竟然打着火了，小老太太一个人稳稳当当的坐在后面，眼皮松弛的耷拉下来，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不看得见东西。

雾里的黑影倒是越来越少，最后全都消失了，好像只存在那一段路上，后面的血雾也落的越来越远，我紧攥着的心算是一点点放下来了。

车又开了一段路，想起来小老太太好像是耳背，压低了声音跟柳如行说：“你不该做这个大好人。”

“怎么呢？”

“我就不记得我们村有这么一个小脚老太太，昌下村这么多年都是农耕，为了方便下地干活根本就没女人会裹小脚。”

柳如行觉着是我有点想多了：“外村的娘家？小脚本来就不方便走动，可能是你见的少，这么多年过去想不起来也正常啊。”

“我也不知道，是应该害怕她是昌下村的人，还是害怕她不是昌下村的人。”

“怎么这么说？”

“这老太太都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算神仙精怪，除了人就是鬼。”

柳如行听了没说什么，只是从后视镜又看了一眼和林鹊儿坐在一起的小脚老太太，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说这话并非是空穴来风，昌下村是个近百年的村子，规模不大，富不起来，但也能吃饱饭，村子里的人都扎下了根，走的再远最终还是要回到昌下村里来，村里过的是种地吃粮的生活，这些东西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似乎是约定俗成的。

都说昌下村是神仙点地，是个神仙点出来的地方，人们都无欲无求，但说的难听些，这说是一种诅咒也不为过，昌下村里的人一旦离开村子太远太久，肯定会暴毙他乡，没人能说的出原因，我一开始要离开昌下村出去上学时候我妈白恩就一万个不乐意，还是我爸林长升背着我妈把我偷偷送到了车站，后来收到他的电话，三五天才把我妈哄好。

我也不能不去上学，最后我妈做出了最大的退步，要我至少一个月回一趟家，从高中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没出过什么事，就是每次月底的时候总是有些精神恍惚，但一回到村子也就好了。

我害怕的也正是这点，只要是昌下村的人，最后都要回到昌下村，即便尸体不在也要魂归故里。

这几天见到的东西太多了，我实在折腾不起了，只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扎头睡一觉，但心里清楚，回村还要面对志海哥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