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漫天大火

　　身后嘈杂声不断，张妇还在惊恐地不停告诉来人，声音终是越来越小，顾回佳跑远了确是没有再听见，但这一路上，自己洒着血的翅膀还在光明正大地惊恐着世人，身后一些胆子大的草民已经是扛着锄头拿着镰刀朝自己逼过来，顾回佳这回是真真无路可逃，心里想着就算是自己是在榔头锤子之下，也不能祸及家人，便是朝着自己家相反的地方跑地更加卖命起来，跑进了野外深处，不见踪影。

　　尾随的群众越来越多，声势浩大，到了野外深处，竟是没敢继续走下去，众人中有人已经窃窃私语了起来，“这野外深处怕是这些妖魔的聚集之地了，我们人多也抵不过这地方就是他们妖怪的家啊，还是别进去了……”

　　“说的对，可是现在妖魔都已经要出来祸害大家了，怎么就能这么放过她……”

　　“顾回佳！你这个妖孽给我听着，我知道你就躲在里面，今晚戌时，你要是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我就把顾老汉家的房子烧个精光！”为首的正是张氏的夫妇。平时对人三分客气，五分仁义，如今却是翻脸不念旧情，残酷如同恶人。

　　顾回佳躲在灌木丛里一直不敢出声，听见他们说要烧了爹爹的房子，眼泪就这么惊慌地流下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不断地嗫嚅着。

　　那群人在交界处等着，见里面没动静，便出来个人吆喝着：“走！走！咱大家会儿把顾老汉的家围起来，不到戌时不罢休！”

　　顾回佳蜷曲在树丛里，几近崩溃，还是连累了自己的家人。

　　突然，她脑海里冒出个人影，他……此时在哪里呢？会来救自己吗？她恨不得时间就此停住，不要再走下去了，不要再走下去了……

　　“想不到顾老汉平时老实巴交的，居然着了妖魔的道，一直养着个长翅膀的妖精！”

　　“就是就是！本还觉得顾老头家里凄惨冷清，多了个女娃也算是有点乐子了，谁曾想到居然是个妖精！”

　　“更没想到的是顾老伯居然一直知情不报！！”

　　一大伙人边走边讨伐着这顾家种种恶行，没有也要添上一笔，方觉解恨。

　　突然有个声音弱弱地探：“可是顾家好像也没给大家伙添麻烦，好像也没害过咱们……”

　　众人突然沉默下来，似乎也是思考了一番，但终究妖怪给人的恐惧大于一切，一声锐利划破了这宁静“不管怎么样，他藏着个妖怪就是不对的！”

　　大家就像是找到了个理由似的，纷纷赞同“他平时对我们好未必就是真心，说不定就是心虚呢！毕竟是藏了个怪物！不对我们好点能麻痹住我们吗？你们大伙说是不是啊！”

　　“是啊！”赞同声此起彼伏。众人扛着锄头，拿着榔头，甚至还有妇人连手下的竹篮都没有放下，提着一篮子瓜果鸡蛋也跟着一同向顾老汗的家走去。

　　黑夜中云雾翻腾，暗流汹涌，蝉娃噤声，或许这平静只是人们常道的暴风雨的前奏。

　　稻草、木块木条、柴枝，群众们都是几捆几捆的搬来就，将顾老汉家团团围住，顾老汉从屋子里走来，看着这么一群人疯子一般的搬着干草木块将自己的家围住，为首的正是互相关照的张氏夫妇，心中大骇，急迫地道：“乡亲们啊，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顾老伯，这句话，怕是要我们问你了吧？”张氏夫妇已经开始点火把了。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顾老汉心中忐忑，看着小回到现在还没回来，心中打起了颤，也似是猜到了什么。

　　“哼，现在还嘴硬，你说，你那女娃是个张翅膀的妖怪，还一直当个宝贝宠，你这，分明是害我们！！”

　　“就是！”众人纷纷附和。

　　“我家小回从来没有害过人！”顾老汉大惊，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些，眼下小回还没有回来……他欲辩解，却又被挡了回去。

　　“没害过人？顾老伯，你敢打包票？她万一夜里跑出来吸人阳气，你知道吗你？”张妇一嗓子，叫得大家怒气更甚，恨不得现在就一把火烧了这里。

　　顾老汉默默地闭上眼，心中默念：“小回啊，不要回来了，不要回来了……”

　　“你们让开！要打要杀冲我来！放了我爹爹！！”稚嫩的声音坚决地倒有股视死如归的意味。

　　众人向那声音的出处看过去，那女孩背后的翅膀本就大的吓人，现下被泼了鸡血，晚上更是让人惊骇，有些本是来看热闹的小童更是当场就被吓哭了，哇哇大叫起来。

　　老汉仍旧是闭着眼，却是两行清泪无声地淌了下来，小回，你又是何苦回来呢……

　　女孩一步一步稳健地走向自己的爹爹，众人不知不觉地给她让开了路，怕又是恐惧，又是好奇，这是蝴蝶妖精到底要干什么……

　　这平时短短的田径小路今日走起来却是如此的漫长，顾回佳咬着嘴唇，眼中满是不服和不甘。突然，一盆鸡血将她从头到脚浑身浇了个遍，尖锐刺耳的女妇声在耳边响起：“我让你再吸人阳气，臭东西！”

　　顾回佳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继续往前走着，眼中旁若无物，只看着自己的老爹，眼泪却这么不争气的下来了。

　　顾老汉沧桑沙哑的声音似乎是充满了疲倦，又是无何奈何，五味陈杂：“你还回来干什么……他们……不会对我个老人家怎么样的……你回来干什么啊！！！”这最后一句老汉大声喊了出来，似怒似哭，跳跃的火光将父女二人身影拉地忽长忽短。

　　“爹……我本就是异物，靠着您才苟活到现在，现在既然被人发现，就算我逃走了，他们也会拿您二老出气，二老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顾回佳泪眼朦胧，抬起头，“爹，就让我尽这最后一次的孝心吧！”

　　顾老汉泣不成声，紧紧攥着拳头。

　　众人们从安静中抽离，开始嚷嚷：“她被泼了鸡血，没了法术，大家赶紧趁这个时机烧死她！”

　　“对！烧死她！”

　　“烧死她！！”

　　顾老汉此时眼神坚定，一把护在顾回佳前面，“你们想烧死她，就先烧死我吧！”

　　“哼！你但我们不敢了吗！跟妖孽接触这么久，谁知道你们两口子到底是人是鬼！来人啊！快多泼点血，放火，烧！！”张氏夫妇大喝。

　　众多火把扔了来，刹时火光四起，烟雾缭绕，火舌肆意舔食任意物品，老汉弯着腰，对回佳说：“小回啊，你快逃走吧……再不逃，就……咳咳……咳咳咳……”烟雾中的灰尘颗粒都有毒，老人家又怎么吃得消。顾回佳满脸泪水，瞬时就被大火舔干。“爹……爹……你坚持住，我带你和娘出去！”

　　她拼命扇动着翅膀，想让自己飞起来，但怎样都无法如意，老父亲已经昏倒在地，处处黑烟，自己的翅膀也渐渐升温自燃，鲜血如柱，她在此时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个妖精啊，会法术，可以救自己的父母。如今却要眼看亲人被葬身火海，这愧疚爬满心口，恨不得自己没有来到这人间，绝望之意蔓延心底，却还是不甘心地大叫：“谁来救救我们啊！”声音沙哑无望，与噼里啪啦的大火一起冲击着听者的耳膜。火势越来越大，堪比丈高，外头的人看不起里面的情况，里面的人也难逃出路。

　　外头的人多数都等的不耐烦了，但又想看看这妖怪被烧死后是个什么模样，还在焦急的等着。更像是盼望着什么一样。

　　风云突变，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耀眼惊人的闪光直接盖过弥漫的大火，把天空生生地划开了一道银蛇般的裂口，再接着一声霹雳，震得地动山摇。狂风暴雨席卷而至，原本守在火场边上看热闹的人四皇而逃，水珠滚地，可以说是瞬间将大火扑灭，不一会的时间，四周便听不到别的响声，只有震耳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噪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听到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是来取自己的性命了么……早知道这样连累家人，还不如当初便死在襁褓之中，顾回佳不由得开始流泪，与这大雨融在了一起……

　　顾回佳只剩下一丝意识，大雨将她干枯的嘴唇重新湿润，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痛的厉害，如今雨打跟如同针刺般一针一针刺进她的全身，不由得轻哼一声。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抬起如铅灌般眼皮，半开半合，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似是在唤着她的名字，她听的不真切，心却是放松下来，却还是极力地说了句“救……爹……娘”使上最后的力气，看见了那儒雅清爽的公子，面色紧张，他……皱着眉头的样子都是那么美，最后便是昏了过去，什么都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