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对峙

　　老汉看着自己的闺女就这么跪在了陌生男子的面前，到底心里还是不舒服，急迫地道：“小回，你给我起来！”

　　顾回佳此刻却不听话了，愣是跪在那里久久不起来。

　　龙京华是有见过不少人下跪的，但像这丫头般实打实地一跪还真是暗叹了一声。“顾回佳，你起来说话，于情于理，你要跪的人也不是我呀！”

　　便是伸手去扶，恰巧就对上了她如波澜的明眸，这眼神里竟是杂糅着许多情绪，让人难以分辨，却更是引人不自觉得想去分辨。龙京华竟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竟是小小的颤动。到底龙京华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呼一诺间的，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呵呵呵，这算是怎么回事呀，我与我的龙大哥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们，怕你们到时候沦陷于不幸之中，怎么现下看来，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罢了罢了，既然遭你们这般不待见，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龙兄，我们走。”胡钰滟在旁边看着这爱别离苦，难舍难分的场景，厌恶之情竟是油然而生。

　　龙京华也是觉得留在这里真是给这父女二人增加了许多惆怅。听了胡兄的话，想着也就放手不管算了，自己还有任务在身，的确也不能再久留，便是轻叹一声，“那就打扰了，在下即刻就走。”微微作揖后便欲转身离开。

　　胡钰滟这会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见龙兄终于有了要走的意思，倒是浑身上下一个轻松，走前略似带有戏谑得看了眼那个小丫头。

　　这下轮到胡钰滟呆在原地不肯动了。

　　之前一直只看到这小丫头衣衫褴褛，邋里邋遢，却没细细看，但这一瞧，才瞧见她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盯着这里，咬着嘴唇，欲说还休的样子，叫人看了却是难以拒绝。

　　三人面面相觑，对峙了起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胡钰滟还是嘀咕了一句。

　　这句话正是龙京华想说的。

　　顾回佳近似渴求般眼神望着二人：“公子说的对，怕是等我妖性大发，万一祸及家人……可是我实在是……实在是舍不得爹爹娘娘……”

　　顾回佳转念又道：“看二位公子仪表堂堂，相貌不凡，怕也不是一般人，还求二位公子能帮帮我。”

　　胡钰滟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罢了罢了，算我做一回好人罢！”说完拿出了一包粉末袋子放到顾回佳的手里。“这粉末唤作隐身粉，你把它涂在自己的翅膀上，凡夫俗子是看不到你的翅膀的，不过，这只能白天使用，晚上就没效果了，而且，此粉遇血即化，效果全无，用的时候千万要注意。”顾回佳抬起头，眼光波澜微起，感激之意不由得漫上心头。愣是鞠躬鞠了好多次。

　　龙京华倒是略略有些吃惊的看着胡钰滟，但那也是稍纵即逝。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不多留了，姑娘，平日还要多加注意自己。”京华说罢微微作揖。

　　胡钰滟倒也是跟着应和“恩，不早了，我们要走了，你们多加保重吧！”

　　就这样，翩翩少年告别了这位童真的女孩，离开了那繁茂的江南野外。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叫人辨不清方向。

　　“胡兄，那隐身粉，你是从何处取来？”京华打破了这一路的沉默，开口竟直白地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胡钰滟才从太虚中神游了回来，也不逃避，自嘲地笑：“幼时体弱多病，鬼魅缠身，家人把我送进那深山老道中学了几年的岐黄之术，这隐身粉，便是那山中老道士给我的。一直没有用处，现下送给那丫头，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龙京华扬起嘴角：“哦？恕愚兄无礼，我怎么听说，这修罗隐身粉只有两界山内的地府才产此物呢？”

　　胡钰滟咋舌。

　　龙京华见胡钰滟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也知自己估计是猜中了。半响，清澈的声音盖过了周边的一片蛙鸣“胡兄不必担心，愚兄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你既然不方便透露，那龙某就不多问了。”

　　胡钰滟倒也不是争强好胜之人，但他也隐隐觉得面前这位男子言行举止之间透露着常人没有淡定从容，怕也不是一个江浙商人那么简单，本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何许人也，但毕竟才认识他没多久，碍着面子没问出来，但此刻自己的身份又被此人怀疑了起来，竟也是嘴角一扬，说道：“那龙兄呢？怕也不是所谓的商人吧？”

　　晚风徐徐吹来，龙京华昂首屹立在茫茫夜色中，长衫下摆随风摆动，而对面的胡钰滟长发如墨，淡淡的月光下，却能清晰地看见他屡屡青丝随风不羁地扬起。两人竟站在原地对峙了起来。

　　“哈哈，是我唐突，没有自报家门，竟是先逼迫胡兄说身份了。我们这几日的游山玩水，龙某早已把你当做自己的兄弟一样看待了。”龙京华释然一笑。转念慎重地道：“不管胡兄是这人间才子，还是冥界的魂魄，东海水晶宫敖广之子龙京华是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胡钰滟虽是惊讶对方竟是东海龙太子，但还也是轻松地笑开来，本还以为自己来次人间，错失了个朋友，倒是多个冤家仇人的，看来也是自己多想了。也不知是为何，看见眼前这清爽明朗的男子，就觉得让人放心，“龙兄言重了，我并不是地府的孤魂野鬼，却也不是人类。”

　　龙京华沉默，等着胡钰滟说出下文。

　　“不瞒龙兄，我对世间有意识时，便已是现在这副模样，但自己原来是个什么东西，却记不得了。”胡钰滟自嘲地笑了笑“怕是也是一只妖怪了。”

　　“哦？”龙京华还是略略吃惊。这次来人间才一会时间，竟是遇到了两个毫无妖气的妖精。

　　“胡某也知道仙魔殊途，龙太子交我这个朋友，怕是人多口杂……”

　　“钰滟兄！我龙京华虽然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人，但也懂这仁义二字，胡兄一言一行我均是看在眼里，且胡兄身上竟是难得的半分劣气都没有。我怎么会仅仅以这仙魔两道不能兼容，而失去一个好兄弟呢！”

　　胡钰滟略有震惊的看着面前这灵气满溢的龙宫太子。良久，两人均是会心一笑。

　　不知何时，月光褪去了那层黯淡，变得皎洁熠熠。

　　“有龙兄这句话，我胡钰滟必是刀山火海，义不容辞！”=“我还有任务在身，怕是要就此别过了！““来日有缘再叙酒长谈！”

　　一阵阵爽朗地男声在给这寂静的夜增添了几分情趣。

　　今天的分离，不过是为了以后的重聚，怕是连顾回佳、龙京华和胡钰滟三人都不知道，命运的羁绊早就将他们三人紧紧捆绑在一起。

　　东海水晶宫内，灯火辉煌，宽敞明亮，一片片水泽青苔，倒是给人一种银铺玉砌的错觉，但即便是海里，那富丽堂皇、威严壮阔的气势也绝不比人间宫殿逊色。

　　“儿臣参见父王！”龙京华卸去身上锦衣，毕恭毕敬得给东海龙王行礼。坐在水晶椅上的龙王不怒自威，无形之中便给了人一股压迫感，即便是见了自己的亲生儿子，那威严也是没少半分。

　　“恩。华儿去了趟人间，感受如何？”

　　“人间果然有趣之极，繁华之处却是超乎想象，但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衣食无忧，有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话音刚落，京华的脑海里竟是忽的蹦出了那小丫头倔强的眼神，心里一惊，连忙低了头下去。

　　“恩……让你给观音大士送的信可送到了？”

　　“回父王，孩儿日夜兼程，不曾有所怠慢。观音大士已经读了。”

　　龙王微微点头。

　　“京华！你回来了。”从大殿内侧走出个女子。婀娜多姿，明眸似月如霜，一颦一笑皆是沁人心脾。颔首看着龙京华时，更是有着说不出的爱意从心里流露进眼里。

　　“舞儿……你怎么在这？”京华心里倒是又惊又喜，却碍于父王，强行压住了内心的欢快。

　　“天舞从天宫远道而来，来通知近日即将开始的蟠桃大会的，玉帝老儿也真是，路途遥远，竟是让自己的亲闺女亲自走一遭……”龙王倒还想继续说下去，天舞倒是先打断了他：“伯父，是我要求父王的，天舞也长大了，该独立了……”话毕，娇羞的眼睛已经移向了龙京华，面如桃花。

　　“哈哈！”老龙王的确是喜欢这个天舞的，爱惜之意只嫌少“天舞说得对，京华，你还愣着干什么，带天舞公主去厢房休息！”

　　“是！”京华等这句话等了好久。

　　“吱……呀……”京华带着天舞走进厢房。门被天舞轻轻扣上。两个人迫不及地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京华……”娇羞的声音如绵延的蛛丝，缠住了京华的舌蕊，两人深深相拥，吻在一起。

　　“京华……京华……”似符咒似蛊毒，这声音缠着龙京华，如糖似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