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临死（一）

　　入夜，星空静谧，乌云飘浮，星芒若隐若现，秋风瑟瑟，挂着走廊上的红灯笼和红绸带随风摆动，烛光晃动，使得没有月光的夜晚更加昏暗。

　　奶娘牵着朴堇的小手正往朴堇的卧房走去，此时，朴堇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院子的另一方往她娘亲的卧房走去，朴堇立即停下脚步转头看去，这才清楚的那到那人模样。刚毅的脸庞，蓄着大碴胡子，眼神犀利、冷漠，朴堇不觉瞪大着瞳孔，竟是朴景虎！？

　　“四小姐？”奶娘轻唤了声，还以为是她困得昏昏欲睡而走不动了，回过头却看到朴堇侧过身转头往回看，奶娘又唤了一声“四小姐”，朴堇默不作声，仍没理会她。

　　朴堇目光紧锁朴景虎，他板着张脸，散发着很重的戾气，步伐匆忙前往秦茈寝室。朴堇看向秦茈卧室的方向，心中隐隐不安，有种不详的预感。

　　朴堇抽回了手，转过身背对着奶娘：“奶娘，我今夜想和娘亲睡，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奶娘愣了愣，想起秦茈身上有伤，劝说道：“四小姐，夫人受了伤，不方便照顾您。”

　　“就是因为娘亲受了伤，我才要去陪娘亲，照顾娘亲。”朴堇侧过头，有些不耐烦道，“行了，就这样了。”说罢，她回过头往秦茈的寝室小跑而去。

　　奶娘停留在原地看着朴堇小小的背影，一时间有些犹豫，想着四小姐一直都很乖巧也很懂事，应该不会给夫人添乱，而且，四小姐很黏夫人，如今夫人受了伤，她也一定很担心，想去陪夫人也是情理之中。想至此，奶娘便决定随了朴堇的意愿，自己则和几个婢女往西厢住处走去。

　　朴堇看着娘亲房间门窗紧锁着，眉头紧蹙着，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躲在秦茈卧室的窗台下，竖耳偷听着房中的动静。

　　秦茈坐在床上，被褥掀开了一半，她一手支在床沿上，红着眼，仰视着朴景虎：“为何非妾身不可？”

　　“你无需多问。”朴景虎冷冷道。

　　“怎能不问！？”滚烫的泪珠滑过脸庞，滴落在被子上，泪水在红色的被褥上晕开，如鲜血般灼目。秦茈抽泣着，“你要的可是我的命啊！我怎能不问？”秦茈一手抚着被他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就算两人之间并无爱情，可也相伴了数十年，难道，他就没有一丝丝的怜悯之情吗？

　　朴景虎冷漠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秦茈，眼神沉了下来，顿了顿，道：“你应该知道，要修复我的灵源，须消耗大量的魔力，你虽无强势的攻击魔法，却也不可否认你拥有大量的魔力。像你这般拥有超强大灵源的人甚是罕见，而你却不知如何运用魔法，简直暴遣天物。”说完，朴景虎的眼神闪过一抹鄙视。

　　秦茈失落地垂下眸，沉默了一会儿，问：“我死后，你打算将岚儿与堇儿如何安置？”

　　死？娘亲……他要杀了娘亲？！朴堇捂着嘴，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

　　“府上的女人多的是，照顾她们又不是非你不可。”朴景虎的语气渐冷。

　　“不是非你不可”这六个字犹如一把钝刀将她活生生地分割成碎片，秦茈死灰的眼中已是绝望，或许他明确跟自己说明要她的魔力，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对于他来说，她就是一颗棋子，用完便可随手扔的棋子。这是她早就明白的事情，可要面对这个事实，打击还是很大。秦茈微咬了咬下唇，嘴里犹如含着莲心。

　　“宗主，最后，可否求您两件事？”说话的同时，秦茈起身下床跪在朴景虎面前，叩头在地。

　　朴景虎沉默着。

　　秦茈将他的沉默当做是允许她说，她挺起身子，仍低着头道：“求宗主给妾身三天的时间，让妾身最后再好好地陪伴岚儿和堇儿三天。”

　　“一天。”朴景虎冷声道。

　　秦茈苦笑了笑，叩头谢恩：“妾身谢过宗主。”

　　秦茈又挺起身，道：“在妾身死后，求宗主莫要让其他女人插手岚儿和堇儿的生活，给她们一个安静的小院，让她们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然后，出嫁。”“嫁”字已因哽咽而吐不清。

　　“那便如此吧。”话音未落，朴景虎转身离开。

　　“妾身叩谢宗主。”秦茈叩首，泣不成声，伏在地上。

　　朴堇躲在暗角看着朴景虎走远后才出来，当她走进秦茈卧房时，看到娘亲趴在地上哭泣时，她的眼眶立即湿润了，连忙小跑到秦茈身旁，扶着她，轻唤：“娘亲……”

　　秦茈听到朴堇的声音，猛地起身一把抱住朴堇，嚎啕大哭，朴堇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

　　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询问娘亲，可是，现在她一句也问不出口，只能陪着娘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