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生死相随

　　明月殿，昔日神圣不侵犯的圣地如今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昔日天下第一高手凤逐月如今却是白衣染血，无力地靠坐在他的宝座上，而他怀中还躺着一个柔弱女子，在他对面的是明月教前副教主独孤云，江湖人称“玉面修罗”，如玉的面庞，修罗的手段。他在数年前背叛了明月教，狼狈逃窜，今日他带着几大高手联合攻上明月崖，一血前耻。

　　凤逐月已然身受重伤，雪白的长袍上点点鲜红，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鲜艳夺目。薄削的唇畔边止不住地有鲜血流下，而他眼里没有对面如狼似虎的敌人，也不乎自己重伤的身子，眼神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女子，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而他怀中的女子秋水般的明眸里波光潋滟，美目流转间，顾盼生辉。肌肤胜雪，红唇似樱，青丝如瀑，此刻的她脸色苍白，就像是快要枯萎的鲜红，眼中却柔情似水，安静地凝望着凤逐月。

　　凤逐月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后，抬起头来，看向了对面的三人。“独孤云，本座竟不知杀人如麻的玉面修罗今日竟与正派弟子为伍，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语调轻蔑，狭长的凤眼中流露着丝丝缕缕的嘲讽。

　　被他唤作独孤云的是一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公子，一眼看去，似乎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公子，可是，实际上他却是让江湖上闻风丧胆的玉面修罗，也曾是这明月教的副教主，仅在凤逐月一人之下。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五年前一向安于本分的独孤副教主独然反了，然后很快地败阵而去。

　　就像今日不知道他是如何顺利地攻上明月崖，重伤了凤逐月。听出凤逐月话中的嘲讽，他没有生气，甚至于连脸色都没变丝毫，仍旧温和地道：“凤逐月，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更何况明冲是我未来的妹夫，也不算是外人。”在他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一男一女。

　　左侧的女子正当妙龄，娇俏可爱，手持着一条红鞭，显得英姿飒爽，正是独孤云的妹妹独孤雪儿；右侧的男子一身紫袍，头束玉冠，手拿长剑，正是凤逐月口中的正派弟子，明冲。

　　明明知道对面的人已经身受重伤，自己这一方应该是胜算极大，可是，这三人没有一人敢轻易动手。可以想见凤逐月平日的积威甚重，生怕他是诱敌深入，故意示弱。

　　实则凤逐月早已是强弩之末，日前他为了他所爱的人云萱，也就是他怀中的女子，耗费了不少内力，再加上刚才为了救她，生生接下他们三人的绝学，此刻他已无力再战，只是不想在他们面前示了弱去，竟震慑得他们不敢妄动，有趣。凤眼中嘲讽更深，年轻气盛的独孤雪儿看到了他眼中的冷嘲，沉不住气了，“凤逐月，你在嘲笑什么，你就快死了，还有什么好狂妄的。”

　　孰不知她越急着说话，就更显得她底气不足，在气势上就先输了。明冲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言地摇了摇头，独孤雪儿何等聪明，立刻明白自己刚才失态了，立马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凤逐月低下头来，轻轻抚摸上云萱的脸颊，“萱儿，你会怪我吗？”

　　云萱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让她苍白的脸颊因这一笑染上了微红，“逐月，能跟你生死相随，萱儿，求之不得。只是，你放得下吗？”放得下这江山如画，放得下滔天的权势吗？

　　读懂了她的意思，凤逐月笑了，本就是姿容绝世的男子，因这一笑，更倾倒了天下。“有你相伴，我再也无所求。”

　　“可是，我还有一件事没办呢。”

　　云萱轻轻的声音此刻听来，显得有些诡异，不过，凤逐月似是毫无所觉，仍旧温柔地问着，“什么事？”

　　“那就是-----”云萱的袖中白光一闪，冰冷的刀刃绝决地刺进了染血的白袍，两人靠得更近了些，外人看来分显暧昧，凤逐月面色微白，却对那腹部中的匕首视若无睹，仍旧看着她的双眼，看着那双原本柔情似水的美眸里如今仅剩下刻骨的冰冷，仿佛是天山上万年不化的冰雪，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凤逐月微微的叹息。

　　却惊得云萱冰冷的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缝，“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她失神地说道。凤逐月把她拥入怀里，像是重复以前千百次的动作，却让那把匕首刺得更深了。凤逐月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仿佛没有她的支撑，他已经连坐也坐不住了。

　　靠在她的肩头，他满足地笑了，凤眼微瞌，“萱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凤逐月，你以为你瞒得过我吗？”

　　云萱欲推开他却被他牢牢地抱着，纤纤玉手触摸到那浓稠的鲜血，失神地停了下来，不再挣扎。“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

　　凤逐月只是回了这样一句话，“情到深处，无怨无悔，纵使交付生命，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我原本想赌一次的，也许我会赢呢。”说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了。可是近在咫尺的云萱还是听到了，冰冷的面具终于彻底裂开了。

　　她哭了，不是像以前那样的梨花带雨，而是嚎啕大哭，伏在他的肩头，哭得不能自已。听到她的哭声，凤逐月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慰她，哄着她，而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含笑而逝。

　　她为自己哭，证明了她对自己也不是毫无感情的，这就够了。独孤云对她一往情深，想必会好好待她的。

　　以前的自己是绝不会甘心把爱人拱手相让，现在，却是不得不让了。不过，有人照顾她，他便放心了。紧紧抱着的手掉了下来，整个身躯无力地靠向了云萱，感觉到他的逝去，云萱忽然不哭了，还轻轻地笑了起来，对着正走过来的独孤云，甜甜的一笑，一如他们初识时的明媚，“独孤大哥，我大仇得报，已经了无遗憾了，我要去陪他了，来生再会吧。”

　　话落，匕首飞快拔出又飞快刺入了自己的腹部，然后慢慢闭上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美眸，只余独孤云悲痛欲绝的痛呼。一声声的萱儿，字字泣血。

　　独孤雪儿不忍地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明冲的怀里。

　　当云萱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挽月阁，自己没有死吗？明明记得，匕首刺中了腹部要害啊。茫然的思绪还没有回过神来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小姐，你醒了吗？”

　　是小红，小红不是已经，已经........怎么会，带着疑问云萱回了一句，“进来。”进来的果然是小红，陪伴自己多年的贴身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