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共命

　　洞穴最深处昏暗无比，水滴打在岩石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嗒、嗒、嗒……”，每一滴水滴落的时间间隔几乎一模一样。幻澈轻轻推了推水月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她却没有松开，反而紧紧抓住幻澈的手臂。

“做什么？”他询问地看着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水月。

“黑……我怕。”水月眨着眼，微笑着看着幻澈，黑暗之中她的眸子仍是夺目。

我怎么不见你脸上有害怕的神色？幻澈很想问，但还是忍住了。再者，修灵者只要能够对本源有了感应夜视根本不是问题，这儿在他看来白昼并无差别，她的灵力修为和自己相差无几，看这四周真的会觉得黑吗？

“你愿意撒娇不必这样。”幻澈无奈而宠溺地看着水月，轻轻揉了揉她额上的碎发。

水月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反而将幻澈的胳膊抱得更紧，笑意更深。

“你这丫头……”真是与众不同，不知你到底是笨还是聪明，是胆小还是胆大……幻澈对她已没有任何办法，“你就是生来克我的。”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如此大胆，这般肆无忌惮。

“呵呵，”水月捂嘴轻笑，“哥哥最好了。”说着，将头在幻澈手臂上蹭了蹭，像只温顺是猫儿。幻澈不知道，在多年前的一个漆黑的夜晚，水月的母亲在她面前永远睡了过去，任水月哭喊也再没再醒来，这四周幽暗的颜色在对于水月就是一个噩梦。但有幻澈在她身边，一切的噩梦都会被驱散。

幻澈从怀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纸片，食指蕴灵力画了一个咒符，瞬间，那纸片未燃烧却发出明亮的火焰色光芒，照亮了周围三丈之地，他将纸片放到水月手中，“拿好，我去布阵，一会儿回来。”

幻澈正欲走到石壁旁布阵，水月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一副小女儿姿态，抬头望着他的脸。

“别怕，我一直都会在你看得到的地方。”幻澈给了她一个宠溺的笑容。水月松开抓着幻澈衣袖的手，将纸片捧在手中，“恩，我也一直都会在哥哥看得到的地方。”幻澈点点头，随后向石壁走去。

“我会一直在你看得到的地方。”这个承诺，究竟能不能永远不变？没人知道。但水月永远不做怀疑。

幻澈站在青黑色的石壁前，右手试探地轻拍石壁上的岩块，找到准确位置后蕴灵力于指尖，在石壁上刻下一个与“円”字有些相似的符号。刻好一处，沿着石壁摸索了一段距离，又刻下一个不同的符号，就这样在四周一共刻了八个符咒。

刻完后，幻澈走到符阵中央，轻轻吟唱咒语，那八个符咒开始发出微光，越来越明亮，每个符咒的光晕都向两边延伸，最终连成了一个圈。幻澈停止吟唱，符咒光晕不散，却改为连成一个八边形，阵成。

幻澈从刻在地上的那个咒符上跨过，走到水月身前，道：“小丫头，你到阵里将冰晶石取出便可，那雪妖当会共命之术，我在阵外为你护法。”

“哥哥，那是什么灵术？好神奇！”水月指着前方泛着白色微光的阵法，眼中泛着好奇的神采。

“这是咒术中的凝魂阵，你不知道？”幻澈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类之中的异类，这不该是人类的常识吗……

“咒术是什么？”水月充分发挥不懂就问的良好品质。

幻澈见状却是语塞，“呃……”不是他不想给水月详细地解释，而是去雾林那一路水月实在将他问怕了，答她一个问题前必须做好迎接她十个问题的准备，她实在有那个本事跑题跑得很远！

“我们修灵者善灵、源之术，而巫者善咒术与惑术，虽然灵与巫互不相干，但巫族一些最简单的咒术却也在修灵者间流传，只不过施展咒术需要的是魂力，修灵者不可能灵力与魂力同修，只能主修灵力，另学几个咒术以备不时之需。”

“小丫头，快过去吧，早些完成仪式早些离开这儿。”幻澈怕水月一会儿问什么奇怪的问题，介绍完咒术急忙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进入阵中。

水月虽然有着一肚子的问题，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将纸片收到钱袋中，拿出冰晶石与那颗透明的小珠子，进入了阵内。

幻澈在阵外长身而立，脸上多了份严肃，淡漠的神色终于掩去了几分，他口中小声念着咒语，凝魂阵光芒又强了几分。

水月看着手中的晶石，白光一闪而没，薛彤出现在水月身前，他一头墨绿色长发，那张俊脸还是一样漂亮得让水月嫉妒。

他一脸严肃，看着自己的身子在阵中逐渐凝实，皱眉瞥了一眼幻澈，但随即又转眼看着水月。

“小月儿，共命的契约签署时一定要心无杂念，否则可能性命不保。”薛彤没有再装模做样，年轻而低沉的男声格外好听。

水月转头看了看正在吟唱着咒语的幻澈，将眼轻轻合上，理匀了呼吸，终于，漆黑的眸子缓缓睁开，眸中一片认真。

薛彤将双手抬起，蓝色光晕包裹了他修长的双手，“开始了，注意。”他低声吟唱咒语，并非用的人类的语言。

一时间，凝魂阵光芒大放，两团白色光晕将水月与薛彤各自包裹起来。

白光下，薛彤的模样开始出现变化：他原本雪白的皮肤开始呈现出淡淡的冰蓝色，薄唇却是鲜红欲滴，两颗锋利的獠牙从他嘴里钻出，耳朵也由人耳化为了乳白色的兽耳，双腿附上了银色的鳞片变得和蛇尾有几分相似。这便是他的本体——雪童。

看着阵中的变化，幻澈微勾了嘴角，口中咒语却是一刻不停。原来真是雪童，纯正的上古一族雪妖，最具灵性的妖兽之一，看来不是冒牌儿的冰皇，幻澈心道。

水月闭上了双眼，手中紧紧握着幻澈给她的小珠子。不要想别的，不要想别的……她在心中不停默念这话，直到……她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心中念这句话。

按照常理，她现在应该已经因为胡思乱想而被这共命之术重伤，但不知应该庆幸好还是该认为不幸好，她暂时半点事儿都没有，因为，这共命术并没有按照正常的方式启动……

幻澈看着身子逐渐变得透明的薛彤，墨眉蹙起，长而漆黑的睫毛掩去了眸中颜色，颜色略淡的唇仍是一张一合，即使发现了不对劲，却没有停下口中念着的咒语。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霸道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从薛彤的灵体流出，注入水月的身体，注入的每一寸灵力都和水月的灵力完美地融合，似本就相同一般。

原本灵力的融合在共命之术中是灵魂契合的表现，值得欣喜，但这绝对不是一般的灵力融合，水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也挂上了细密的汗珠。

幻澈微眯了眼，不悦的神色浮在脸上，浅淡的眸子此时眸光却无比锐利，刚才他试图以自己的灵力阻断他们两人间灵力的联系，可连接着两人的灵力一下便将自己的灵力弹开，这小小的冰皇竟敢在自己面前耍花招！

他虽说恼怒，却也未失了理智，“关心则乱”这个词在他身上没有丝毫体现，反而是在心中快速分析着薛彤这样做的原因。

以小丫头的资质，绝对有获得永生的可能，薛彤根本不必对她不利，况且以那丫头近乎纯良的心性他若想要自由只需装下可怜便好，在此时做手脚还要冒极大的危险，对他没有半点好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时间，他一刻也等不得！

不管什么理由，谋害水月，幻澈绝对不允许！

幻澈舒展了眉，不在念凝魂的咒语，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白色纸片，食指在其上画了许久，终于，在他将食指收回之时纸上显现出一个隐隐泛着暗紫色微光的诡异符咒。

未等幻澈将咒施下，水月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得骇人。

“我竟未料到你如此慌忙找死，不如在这世间多留些时日如何？”幻澈颜色浅淡的眸子看上去温和无比，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更是让人如沐春风。如果见幻澈这微笑的是个人类，或许那人会觉得他心情不错回他一个礼貌的微笑，但若是久居冥界的冥见了一定会躲得远远儿的，因为这是冥尊怒极时用来迷惑他人的微笑。

幻澈将纸片放在左手掌心，右手掐了个诀，薄唇轻启，吐出两句简短的咒语，但似乎不是人类的语言。

纸片化为白色的粉末倾刻间消散在了灵力卷起的旋风之中，只有那暗紫色的光芒在幻澈左掌上方有规律闪动着。

幻澈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水月，又看向薛彤的灵体，眸光凌厉，他墨眉微凝，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早已放下的左手，疾速捏了十余个诀，一时间黑气萦绕在他左手之上。

幻澈盯着薛彤，缓缓说了个“去”字，左手上方闪着紫色光芒的符咒猛地向薛彤的灵体飞去。

“破！”幻澈压低声音，右手击出，诡异的黑气立刻将薛彤包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