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七年

　　已过戌时，院中一片寂静，月色如水，不知自哪儿飞来的几片海棠的花瓣，在微风中舞着，映下游鱼般的影，有丝丝凉意。

　　水月还是一贯地不敲门，直接推门进了屋。

　　“你不喜敲门？”幻澈语气淡淡，只是普通地询问。

　　“啊？哦！”水月猛地跃出了门，将门掩上，“咚咚”，敲了门，没了声响。

　　“进吧。”幻澈看她可爱的模样，略微有些无奈。

　　“嘎吱”一声轻响，水月进了屋，又无声把门掩上，吐了吐舌头，喃喃自语：“我还以为已经敲过了呢，原来没有，原来是上次在客店时敲过一次……”

　　声虽极轻，却也传入了幻澈的耳，让正在闭目养神的他微微动了一下眉，她还是一样笨得可爱。

　　“哥哥一直在房里？”水月将手中拿的物什搁在桌上。

　　“嗯。”幻澈应了一声，起身开了窗户。

　　水月拆开了刚才放在桌上糕点油纸，道：“我在厨房见了一碟无人要的杏花糕，似是刚出炉，还是热的，便打包给哥哥带了作夜宵。”

　　你确定是没人要的？幻澈已无法再对水月作何评价了，走到桌前，拿了一小块放在嘴里，觉得略甜了一些，味道却也不错，又欲去拿第二块，却停住了手。“以后莫要再趁别人不在拿了他人的食物。”说完，才心安理得地伸出手去。

　　水月迷蒙地眨着双眼，说：“那人在，只是他说了一句什么‘姑娘我不要了，你别杀我’然后就跛着跑了。我只是拍了拍她的肩问她可不可以给我一些罢了，只不过……我不小心释放了灵力将她半个身子冻起来了罢了……那人也是奇怪。”最后笑着总结了这么一句。

　　幻澈嘴角勾着，眉却微微皱了起来，略显无奈，道：“要努力控制住新增的灵力，不然只是有害无益。”他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说我早就发现了你就是个迷糊蛋么？

　　水月死死盯着幻澈，“哥……哥哥……”吞吞吐吐地，脸颊有些微红。

　　“怎么了？一起吃？”幻澈没有看水月，只是礼貌性地说了一句，这糕点味道还不错。

　　“不……不是……我，想问哥哥一个问题……”水月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问。”幻澈轻轻瞥了一眼水月。

　　“能否让水月跟哥哥一辈子？”水月认真看着幻澈的眼，深黑的眸子与浅棕的眸子相对，似乎产生了什么奇妙的东西。

　　“一辈子？呵呵，开什么玩笑？”幻澈眼中有几分鄙夷，映入水月漆黑的瞳孔成了受伤。

　　“哥哥，若你不愿我跟你一辈子，为何要救我呢？”

　　“为何？便是没有理由。你何苦问那么多，只是自寻烦恼罢了。”幻澈没有看水月，拿了一块糕点，放到嘴里。

　　“哥哥，愿意喜欢我吗？”水月鼓起勇气。她不愿不清不楚，她想知道幻澈究竟有没有心，若他只是利用自己，那么自己也应当死心，可若是他有什么苦衷，她绝不放手。

　　幻澈似乎不愿回答，转过身去背向水月。“若是……我终究不能和你在一起，有心又如何呢？”他终究是要会冥界的，他不可能陪她那么久。

　　“什么意思？哥哥有什么苦衷吗？”水月直直盯着幻澈，不放过他丝毫的表情。

　　“小丫头，若是我只能陪你很短的一段时间，怎么办？”说完，他带着几分询问看着水月，“我离开以后你又当如何呢？”他不能像血那样为了一个女子不顾一切，他要对整个冥界负责，儿女情长，不是他所能奢求的。

　　水月愣住，“哥哥为何这样说？你为何要离开呢，不能留下吗？”说着，向幻澈靠近了几步，继续道：“哥哥，丫头只问一句，你愿意喜欢我吗？”

　　“愿意又如何？不愿又如何？我最多只能在这世上七年。”幻澈语气低沉，竟有了几分颓然的感觉。

　　“七年？！”水月睁大眼睛，烛光下，显得有几分妖异。

　　幻澈看着那漆黑的双眼，有几分痴了，道：“我与你说实话，你不许怕我可好？”

　　“有什么怕不怕的？哥哥，只有你躲躲藏藏的，才是我最怕的。”水月轻轻抱着幻澈，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我……不是此世之人。”罢了，和她说了也无妨，幻澈心想。

　　“那哥哥是什么地方的人？哥哥是神仙吗？”水月抬头，看着幻澈棕色的眸子。

　　幻澈轻轻将水月手臂拨开，将她拥入怀中，万分温柔，”不是神仙，是冥。”

　　“冥？是什么？”水月疑惑，漆黑的眸子中满是不解。

　　“冥……我说不清，和人差不多吧，大概。”只是冥生活的地方更像你们人类所说的地狱，没有一点生气，所以冥大多也冷情。

　　“既然冥和人都一样，那为什么要离开？”

　　“我只能在这世间留七年，七年过后我便会从人世间消失。”幻澈看着水月漆黑的眸子，心想：或许和她说明了更好些，终有一天我会离开，与其因为怕她将来伤心而不去招惹她让两人都难过，还不如说明白让她自己决定。

　　“我来这儿只是因为任务，任务完成了便要回去。”幻澈嘴角带笑，但那丝微笑却是极为飘渺，若自嘲。他的存在本来就不是为了自己，他怎么会一时忘了？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父亲曾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冥尊的存在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五界。

　　“我跟你。”水月没有丝毫犹豫，“不管天涯海角，我跟你一辈子，可以吗？”

　　“你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要跟着我，除非舍弃自己的生命。”幻澈语气平淡。

　　“或许我傻，人间地狱，我跟你！”水月微微一笑，认真地看着幻澈的双眼。

　　看着万分认真的水月，幻澈心中有什么在融化，“不值。”是啊，不值，他永远不可能不顾一切地爱一个人，他无法像水月那样因为喜欢放弃一切。

　　“哥，你喜欢我吗？”只是静静拥着。

　　“你很傻，我喜欢。但……我大概无法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幻澈将水月松开，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他不愿骗她。

　　“没事儿。”

　　“好。不过，七年后你便忘了我吧，毕竟我不是一个值得你付出一辈子的人……”幻澈想了想，道：“就七年也好。”在这人界没有冥界的纷扰，或许我可以宠你这七年。

　　“七年有些短，不过我知足。”七年才不够呢，七年以后也别想甩掉我，水月暗下决心。

　　“恩。”

　　月色有几分凉，今夜十四，月却是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