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见

　　蓝天、白云，一切对于幻澈来说都是那么稀罕。他很少来这尘世，上一次到这儿也只是因为受邀参加陌华的婚礼，匆匆路过罢了。

　　想到陌华的婚礼，幻澈突然觉得每次到这尘世皆会发生一些大事。

　　当初陌华大婚，宾客都到齐了，可陌华这个新郎却缺了席，那新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一把扬了嫁衣，将陌华的琴陌轩闹得个天翻地覆不说，还将陌华的别院一把火烧了。大约也是天意，那一把火烧得太猛，竟将半个千云天给烧没了。新娘子自然没有好结果，而陌华也受了牵连被打入人界。他朋友不多，陌华却算一个，因此对那事儿印象极深。

　　这次他若不能将寻回檀元长老的青石，根据石上的指引找到修罗门并将其封印，后果可能比烧毁半个千云天还要严重。

　　可一切严重的后果对于现在的幻澈来说都没有在这尘世好好欣赏一番来得重要。看着这四周别致的景色，幻澈或许有些明白魔为何要千方百计地到人界来了，比之腐朽阴森的冥魔两界，人界真的舒适到了极点。

　　幻澈正欲从长满高高茅草的小径中走到宽阔的官道上，却见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忽然停了下来。他止住脚步，隐在草丛后静静观察周围的情况——初到此处自然应当谨慎着些。

　　他静静看着那辆马车，棕色的眸子平静而淡然，只见那马车格外精致，连车辕上都雕花以装饰，车帘更饰以流苏，应当是哪个富人的车乘。

　　来这儿虽不久，但这洛彦国中的情况他也了解得七七八八，正猜着车上人的身份，却见一老一少从车上下来。老者须发尽白，脸上却不见多少褶皱，一身灰色绸缎衣袍，地位应当不低。而他身旁那个少女却着一身深紫色的布衫，做的侠女打扮，乌黑的长发挽了个俏皮的双平髻，模样算不得出色，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是夺人眼球。身上也不见什么贵重物什，唯一珍贵些的大约就是她腰间别的那把匕首罢了。

　　“小姐，老奴只能送您到这儿了，前路崎岖，愿小姐平安。”白发老者说着，恭敬地对那少女鞠了一躬，少女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径自转身离去。那老者看着少女的背影轻叹了口气，也转身上了马车，车夫拉了缰绳让马车掉头，绝尘而去。

　　幻澈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那老者还真是狠心啊，竟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扔在这荒郊野外。

　　只见那少女走着走着不时停下，转身严肃地盯着身后宽阔的道路看一会儿，然后转身，缓步走一段路程，再次转身凝视一会儿。就这样重复了十多次，终于转身迅速地窜入了草丛。

　　见那女孩儿小心谨慎的样子活似一只小猫儿，幻澈不禁勾起了嘴角，直到她消失在了这高过人头的草丛之中他眼中的笑意才逐渐隐去，拨开了身侧的茅草走进去，官道似乎不怎么安全啊，他心想。

　　良久，在一条蜿蜒的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幻澈自草丛中走出，掸了掸身上的草屑，理了理微微有些凌乱的棕色长发，抬头看了看四周，才发觉距河不远，这绵延几里的草丛竟掩着这般的灵秀之地。清澈的河流斜斜躺在不远处，岸边全是寸长的嫩草，密密挤在一起，怕冷似的。河水也被映出了几分绿色，不时轻拍着两岸，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传来几声空灵的鸟鸣。确是个舒适之地。

　　“嗯？”幻澈蹙眉，这不是刚才那个女孩儿吗？怎么……

　　少女坐在河边的草地上，逗弄着一只不怕人的金丝雀，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那些家伙来得还真快，女孩儿心中想着对策，手上却仍是逗着那只金丝雀。思绪百转，她终于开口道：“你怎生得如此可爱呢？让我都有些不忍离去了。”她笑着，左颊泛起一个小小的酒窝，模样俏皮。

　　幻澈见她那可爱模样，眼中的淡漠逐渐褪去，眸光变得柔和。他不愿惊扰了这美好的画面，欲转身离去，这尘世有关的东西他还是尽量少招惹为好。

　　刚转身，又听到那女孩温柔的声音，“那些家伙，老是追着我不放，很讨厌对吧？快回家吧小鸟，我也该……”女孩儿放飞了金丝雀，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心中却冷冷说了三个字——“逃跑了。”

　　世事总不尽如人意，越不想招惹的东西，越是会找上门来。

　　伴随着一道细微的破空声，一道凌厉的杀气直扑幻澈面门。“噌！”兵刃颤动的声音响起，幻澈用两指险险接住了这把匕首。

　　他蹙眉，抬头看这那道疾速远离的紫色身影，深棕色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意，齿缝中缓缓挤出了四个字：“不知死活！”

　　那女孩儿竟无端偷袭！

　　仔细打量了那匕首，幻澈脸色又沉了几分，捥过一个漂亮的刀花，将匕首收入袖中提气向女孩儿消失的方向追去。

　　岸边。

　　潜在水中欲图隐藏自己的女孩儿惊讶地仰望着岸上正注视着她的男子。衣袂飘飘，这可是仙人？女孩儿眨着漂亮的黑眸看着岸上的男子。他棕色长发自然垂下，瞳色略浅，看起来神秘而缥缈，两道墨眉却是不浓不淡，眉梢还有一点小小的朱砂痣。一袭随风飘动的青衣，一柄未展的折扇，一双平静深邃的棕眸，五官并无格外出色之处，却有淡然若仙的气质，不是幻澈是谁？

　　幻澈见女孩儿迷茫地眨着双眼，那一时忘了憋气而不停吐着泡泡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哗！”扬起一朵水花，女孩儿突然自水中跃出，弯腰立在一旁大声咳嗽，“咳咳……咳咳！”

　　幻澈转过身静静看着她，眸中染上了笑意，这世上怎会有笨得如此可爱的小丫头？潜水躲避也会将自己呛着。幻澈不会知道，若那女孩儿听了他这话一定会在心中暗暗答他：被呛到也是因为你！还以为是那些杀手呢，原来是你这样一个出尘的男子，若是你做杀手，我大约就不会逃了。

　　幻澈也不见多俊美，但女孩儿见着他的模样就觉得喜欢，或许是投缘吧？

　　女孩儿咳了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抖了抖衣衫，竟洒落一地的冰屑，身上再无水渍。

　　“小丫头，这可是你的东西？”幻澈走到她面前，取出袖中那把精致的匕首，那薄如蝉翼的刀刃没有了凌厉的寒光，反而有些黯淡的灰色。

　　女孩儿愣了愣，红唇微张，漂亮地眸子睁得老大，眼中满是不可思异的色彩，心道：遭了，打错了人，唯有装傻蒙混过关了。“你你……你……”她连说的几个你让幻澈原本淡然的脸色沉了下去，但她又紧接着道：”神仙？刚才那个……是你？！”她一脸的茫然与天真。

　　神仙？这丫头说的是谁？

　　不知怎的，见女孩儿这模样他便不自主的想笑，脸色也缓和了几分，这位被称“神仙”的用略带轻挑的语气道：“你觉得是谁？”

　　“我还以为是追我的大坏蛋……”女孩儿说着，头埋得低低地。难道那些人还没有追上来？不对！他们就在附近！她抬起了头，欲转移幻澈的注意，道：“咦？你不是神仙？”

　　幻澈不知该如何回答，思考该如何开口之际，突然被女孩儿抓住了手臂一把拉入了河底。见那女孩儿面向自己做着手势，他愣了愣，很想说：小丫头，在河底你比着噤声的手势意义何在？

　　待幻澈回过神来，已见女孩儿以灵力沿着河底在水中筑起了一面薄薄的屏障。寒冷袭来，他才知这屏障是以寒冰混杂着灵力制成。四周充满水，女孩儿墨色长发已经散开，在水中微微荡漾，衬得她的脸颊有几分苍白，漆黑的眸子尤显深邃，让她原本并不出色的容貌多了几分神秘色彩。

　　女孩儿严肃地盯着水面，牵着幻澈衣袖的手一动不动。

　　突然，幻澈皱眉，他清晰地感觉到三股强大的灵力从上方掠过，这三人每一个的灵力修为都与他相差无几。这个小丫头到底惹了什么麻烦？幻澈眸中深沉，脸冷了下来，暗暗留意着四周灵力的波动。

　　不对，这个小丫头身上古怪！女孩儿体内灵力乱蹿，但最终都向左腰会集，之后便失去踪影。她双眉紧蹙，脸上隐隐露出难过神色，上方的屏障逐渐出现破损。“咳咳……”女孩儿猛地呛了一大口水，晕厥了过去，屏障瞬间破碎，急流向两人袭来。

　　“哗！”幻澈抱着女孩儿破水而出，清澈的河流被溅起巨大的水花。岸上，那三个带着斗笠的杀手齐齐望向了两人，在他们看到女孩儿时，浓烈的杀意直扑两人。

　　嗯？被迁怒了呢，和女人扯上关系就是不会有好事发生！幻澈心想。

　　“这个人送给你们，我走了。”幻澈将昏迷的女孩儿放在草地上，将那把匕首放在她的身旁，转身欲走。他一向不会以好人自居，自然也不愿多管闲事儿。生死皆是命中注定……幻澈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挺有趣儿的一个小丫头，有些可惜了。来不及细想，一股凌厉的杀意便自身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