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交易

　　我睁开眼睛，看见天花板，耳旁又听见切原的声音，瞬间撑着身子坐立起来。

　　奇怪，我还没有死掉么？

　　我昏迷前夕明明听到了扣动扳机的声音，还是离我很近的地方传来的。

　　我摸了摸胸口，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将罩在身上的外套拿开，发现我身上缠满了绷带，将伤口完全遮盖住，看不清恢复的程度，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毕竟我整个人还是清醒的。

　　“感觉怎么样？”切原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抬起头，正好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抱歉。

　　他怎么会有这种不应该的情绪，明明不久前还对我喊打喊杀的，现在却把我送到了医院。

　　难道……

　　切原知道我和龙马认识了么？

　　我的目光下移，转到白色病床旁边的小柜子上头，那里有我的帽子和手机。

　　果然如此，他刚才应该还和龙马通过电话了。

　　我伸手将放在床头柜上的鸭舌帽扣在脑袋上，紧紧地下压，将我头发的色彩完全掩盖。

　　想必龙马会很快就赶过来，我可不能让他看见我染发了。

　　而且，要是再深一层，被伦子和南次郎知道，我可就完蛋了，肯定不会少掉一顿臭骂。

　　“你耳鸣了么，为什么听不到我的声音？”切原见我没有反应，下意识拿起我的病例翻看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的报告显示我的脑神经受到压迫导致耳朵失灵。

　　“不，没有，我现在的身体好得很，不用操心。”

　　我摇了摇头，想要依靠支撑床板站起来，身体却又因为手臂无力，马上失去控制倒在床上。

　　好疼！

　　我的脑袋砸到床头，瞬间眼冒金星。

　　切原连忙站起来扶住我，让我靠着枕头躺下来，然后还好心地将被子给我盖好。

　　“你可别再受伤了，再受伤的话，越前龙马那小子还不知道怎么教训我呢。”切原的表情很无奈，“我可是有把柄在他手上的，若是暴露出来，我会被副部长狠狠教训的。”

　　“是指你在做那种非法交易的事情吗？”我挑了挑眉看向切原。

　　切原干咳了两三声：“是啊。以副部长那种个性，我绝对……”

　　他忽然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原本平静的脸色也有了些许不自然的压抑。

　　不过切原调理情绪的功夫很不错，倒是很快恢复了过来，继续用漫不经心的表情看着我：“别说我的事情了，谈你的吧，说说你随身还带着刀，正常人应该不会这样做吧？”

　　刀？对了！

　　我下意识摸到了腰部，脸色一变，冷冷地看着切原：“我带刀是我的自由，不关你的事情，而且那种水果刀也上不了台面，只是用来切苹果而已。”

　　“我回答完了，那么现在你可以说说我藏在身上的东西哪里去了吗？”

　　切原耸了耸肩，张开的手指在我眼前一晃，又忽然合拢，再张开的时候，有一大批的东西从他的手掌掉落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音：“我新学的魔术，不错吧？”

　　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手速太慢，而且你刚才的衣袖鼓鼓囊囊的，谁都能看得出来你在里头藏了东西。这种弱智的游戏，对我来说根本是很无聊。”

　　我伸手捡起唯一掉在病床上的铁丝，想要快速地将它插到腰带内侧。

　　可谁知切原他竟然直接伸手截住了我的动作，将铁丝丢到地上，然后脚轻轻一踢，那些危险的物品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过一道痕迹，齐齐进入了被白布遮掩的床底：“病人可不能有这些尖锐的利器。”

　　切原将我的手臂放回了床单下面：“我也不喜欢在谈话的时候，对方身上有这种东西。”

　　我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还是不习惯没有武器贴在身体上。

　　切原则是用饶有兴趣地眼神盯紧我，唇角的弧度虽然阳光，但在我看来，却是分外渗人。

　　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足足持续了两三分钟。

　　“你……”

　　截然不同的音色不约而同吐露同样的声音，我和切原同时开口了。

　　“你先说。”

　　又是诡异的默契令我和他在同一时刻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盯住切原的脸，不自在地撇过头去：“你先说吧，我等等。”

　　毕竟我即将要说的要求很奇怪，也很难让人接受，很难让人不怀疑我的动机。

　　“哦，好。”切原摸了摸鼻子，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越前龙马来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详细叙述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只要简单说一句你因为我卷入事件就好。”

　　“而且，我的身份，你也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哪怕是亲人都要斟酌再说。”

　　“这个嘛……”我看过去，托住下巴认真地看着切原，“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种没有诚信的人……当然，我也有一个条件，你需要帮我做到。”

　　“什么条件？”切原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转告龙马，我要呆在神奈川，不回去东京了，至于学校和住址你来帮我办吧。”我摊了摊手，语气淡漠，“这对于身份很高杆的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什么意思？”切原有些不明白。

　　“很简单，我失忆了，近来几年的事情都很模糊，只有最近的事情才记得清楚。而且这个最近，只限于这两天之内的情形，其他的我完全不清楚。”

　　我伸手指着我的脑壳，轻轻点了点：“你得帮我，这个失忆可是你造成的。”

　　我不得不说假话，也不得不这么说假话。

　　因为只有这样说，切原帮我的可能性才会很大。

　　“你说什么？”切原原本平静的脸色再也维持不住，连忙拿起病例仔细翻看起来，“你失忆的话，我就完全没有办法搞清楚你的……是什么情况了！”

　　“我的什么？”我并没有听清楚切原的话。

　　“没什么。”切原急促呼吸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表情再次平静下来，手指也在此时顿住，开始指着某页病历上的字迹，一字一顿地重复。

　　“肺部侧面遭受子弹重击，血管剥落，造成血液逆流，脑部受到轻微撞击，但是血液不流通，造成停滞淤血层，有可能发生记忆障碍，但几率很小……”

　　“还真的是！”切原头疼地捂住脑袋，撇过头看向我，脸色黯淡地叹了口气，“不是装的。”

　　我嘴角扯了扯，似乎没想到病历上真的会有这种东西，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我镇静下来，中指弯曲放到唇边摩擦，眼神低凝：“我并不想要让龙马他们担心，所以不能在呆在我原来的环境中生存，因为那样迟早都会被看出破绽。而且，我感觉现在的我完全不适合那里。”

　　“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吧？”我将帽檐拉下，装作很悲伤的模样讽刺地笑了笑。

　　切原沉默了一下，他盯着我，想要判断我的情绪到底是不是装神弄鬼。

　　可我在“扑克脸”这一方面，尽得“安夕晨”的真传，怎么可能会被切原看出来？尽管切原是隐藏情绪的专家，不过对于情绪的判断来说，还是太糟糕了。

　　果然，许久后，他终究还是信服了我的说法，点了点头。

　　“可以，我帮你。”

　　就在我们口头协议达成的时候，门忽然被大力撞开了，紧接着响起的就是大力喘气的声音。

　　我和切原下意识看了过去。

　　这次来的是龙马，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显眼站着的切原，而是已经睁开双眼的我。

　　那猫样少年当场便是松了一口气，轻轻关上了门。

　　龙马抬头看向切原，紧握双拳：“脱离危险了吗？会不会有后遗症？”

　　“呃……没有大碍，不会影响生活。”切原侧过身去，倚靠在床边，方便龙马看到我。

　　听到这个回答，龙马心中压抑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他努力地平静下心跳，快步走到我的病床附近，压低了帽檐。

　　龙马想要说什么，可因为他不擅长表达感情，只是哼了一句MADA-MADA-DANA。

　　然后，再审视了我一眼，奇怪地看着我：“你的额头应该没有伤口吧，带什么帽子？”

　　“不，这个是……”我下意识护住脑袋，小心翼翼说着刚刚编出来的谎言。

　　龙马没有怀疑，让我好好休息，而后就拿出手机给伦子和南次郎打电话，告诉他们我现在的情况，最后才是向切原询问事情经过。

　　切原自然也是用一副说得过去的谎言蒙混。

　　从这点来看，我们还真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