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雷霆

　　京城东门外，两匹快马先后疾驰而过，官道边上小酒馆中人很少，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小二闹了一身灰，顿时满嘴的客套话只剩两个字：晦气。恰好这时，酒馆里传出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小二，再来一壶女儿红。”声音有些冷淡，不高不低。小二却如获大赦急忙进了酒馆，到柜台去拿了一壶女儿红走向窗下的那张桌子。

　　窗下的桌边坐着酒馆里面前唯一的客人----雷霆。窗外不时吹进的微风撩起了白色的衣襟，给这个江湖打扮的年轻人平添了几分书生气，傍晚柔和的阳光拂着那张不代任何瑕疵的脸颊，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唯一不对的是高高立起的衣领，却并非不和谐。

　　雷霆一幅随意的姿态，无论怎样喝酒的兴致是不变的。一如既往勾起的嘴角，暗含着一丝平和，更多的是厌烦和无奈，一双眼睛似乎从未睁大过。曾经沧海难为水，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就经历了不寻常的事，眼睛中总有种不该有的成熟与稳重，仿佛一睁大眼睛就会被泄漏出来。

　　小二轻轻的将酒壶放在桌上，雷霆却忽然抓起酒壶抛向空中。还没反应过来的小二仅听到酒壶碎裂的声音，雷霆早就将袖子挡在眼前。小二却遭了秧，溅了一脸的酒，再加上酒壶破裂的碎片，混杂着血在脸上流淌，小二疼的“嘶嘶……”的直抽冷气。雷霆俯身捡起一枚蓝莹莹的银镖，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再看小二，“没事儿吧，今天的酒是喝不成了。”随后拿出两锭银子，“告诉你们掌柜的，给我开一坛女儿红，按老规矩，剩下的你留着吧。还有，这是上好的金创药回去好好处理伤口吧，不要留下伤疤，不然以后可不好找媳妇了。”

　　小二一见银子，似乎也不这么疼了，“雷公子您客气了，小店尽指着您照应呢，放心就是了。您什么时候要，都给您备着呢……雷公子您慢走。”

　　雷霆在京城算得上是有头脸的人物，落亭叶风行的二弟子。单“落亭”二字就足矣让整个京城颤两颤。不管怎么说，落亭都是吃皇粮的，虽然只是锦衣卫的一个分枝，也没有皇帝的正式任命，但在皇帝眼里却与锦衣卫一般重要。

　　此时正值永乐年间，靖难之役刚刚过去十年，民间安定，百姓富足，边境无侵扰，皇帝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江湖。落亭不同于锦衣卫，是一个介乎朝廷和江湖之间的组织。落亭在民间声名不差，他们不搜刮钱财，不扰民。然而在江湖上，落亭名声却极坏，因为有大批的密探在各个家族门派，总有大量的消息通过锦衣卫传入落亭，交于叶风行之手，经过分类整理记载到各个档案之中，封存待用。

　　但雷霆不是卧底，而是常驻京城，偶尔出去几次，但所做的事只有一样----杀人。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雷霆不曾有过任何失误，连带受伤的次数都很少。被雷霆盯上的人，就算武功再高，身边保护的人再多，最后的下场也只有一个----死。

　　锋芒太露，总会招来祸患。以大师兄越夕为首，数次暗算下毒都被躲过了。雷霆除了义父叶风行护着，还有他自己行事谨慎小心。当然喝酒除外，整日不清不楚，酒气熏天，却不曾出过什么意外。

　　进了城门，抬头看看天空，不早了，这时候去城南就有点晚了，看来只能改天了。况且身上的银子也不多，繁霜那边只能晚几天了，干脆直接回城西落亭那边就好了。

　　穿过市集的时候，雷霆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上前看过才知道里面是一个舞剑的小姑娘，雷霆倒不是关心她那几分姿色，而是她手上那一把时长时短的剑。女孩舞的虽然都是花架子，雷霆却不在意，随手扔了一锭银子丢到女孩的盘子里一个向城西去。

　　城西有一家兵器铺子，离落亭很近，为落亭供应些暗器之类的东西，生意也还算不错。店主姓薛，与雷霆可以说是生死之交。雷霆一脚刚刚踏进大门，看看柜台上算账的掌柜的，开口调侃到：“三哥，又赚了多少银子？”

　　“你小子刚刚喝过酒回来吧，这一身的酒气。”掌柜的看上去三十几岁的样子，抬头看看雷霆，继续低头去算账。“在门外就闻到你身上的酒味，怎么了，暗器又丢没了？”

　　“……三哥，我都半年没出京城了，哪里有那么多事。就是想做兵器了，跟三哥借个地方，画一下样子。”话虽这么说，雷霆早就从柜台上抽了宣纸，拿了笔墨，到一边画了起来。

　　“想做兵器了，开始定性了！”薛三看看雷霆，像兄长在看年幼的弟弟一样，之后就低下头去算账了。

　　半个时辰以后，两张图纸铺在柜台上，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线，“雷霆，你闹什么，这两把剑明明是一样的！”

　　“就要一样的啊。三哥，先看这一把，”雷霆说着，拿起上面的图纸，“三哥你看，剑柄上这个”雷霆指着剑柄上闪电形的刻饰“这个要涂金粉，还有，这上面所有的机关都由这里控制，还有暗器要藏在这里----”雷霆指着图纸上，剑柄所连接的长长的流苏的顶端。“三哥，这个你比较擅长，就不用我说了吧。”

　　“虽是难题，也罢，这样也能做到，另一把呢？”

　　“这个……比较简单了。只有一样，能够无坚不摧。对了，”雷霆停了一下，继续说：“这两把剑的流苏要天蚕丝的，防守方便，谁叫我不会轻功呢。”

　　“雷霆你就……给我出难题吧，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不会轻功，那这世上就没有会轻功的了。后半句话没说，隔墙有耳，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哥放心吧，不会少了你的银子。好歹我也领了十年的赏金了，你真当我都喝酒了？”

　　““行了吧你，二十五岁都没成家，你师弟的儿子都满街跑了你还是光棍一个。准备和你大师兄比是不是啊？”

　　“三哥，你大我四五岁，不是也没成亲吗？况且大师兄我哪敢比啊，那是宫里出来的。不早了，该回去了，三哥可快一点啊！”说着就往外面走。

　　“放心吧你！”听到这句话，雷霆嘴角上弯的弧度又大了一些。

　　转了一个弯，一个红漆外墙的大院子出现在眼前，在一些民房中很是显眼。雷霆一幅醉醺醺的样子推开侧门，却被正急着往外跑的叶乔撞了满怀。

　　“雷大哥，瞧你一身的酒气，肯定是又去喝酒了！”叶乔掐着鼻子说到，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大叫道：“差点忘了，师父叫你过去呢！他在书房呢，想是有差使派给你，亏你回来了，不然，我又要跑到东城外去找你！”

　　微笑着听叶乔说完，雷霆转身去了走向义父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