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寿诞

　　说完这一番话，似乎心情好了许多，武媚娘平静如初，“春，从本宫进宫之时，你就跟着本宫，本宫从侍候先帝爷起，见过无数男人。皇上是本宫所认识的人中最仁义的。他的心很软，甚至是脆弱的，本宫至今仍记得那年在感业寺，他紧紧地抱住本宫，像抱住一个失踪多年的孩子，再也不愿撒手。作为女人，那就是幸福，一个女人能感受到的最完全的快乐和感动。”

　　春听着这个伺候了几十年的一直很强硬的一个人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真是情到深处，武媚娘像是从回忆中突然醒来，呈现于脸上的是犹如男子般的坚毅。她郑重地转过头，扶住春的肩膀。

　　“这大明宫，包括这巍峨恢宏的大唐王朝，只有男人是当然的主子，而作为女人，特别是一个不甘寂寞、有心气儿的女人想要得到这一切就会很难。有一个男人像树那样供她休养固然好，但如果有一天树倒了，她却不能倒，要学会扎根，长出自己的枝叶，真正像一棵树那样坚韧倔强地生长，有时甚至不惜付出生与死的代价，这就是我们这种女人生存的现状。而她就是我们不动声色的典范。”武媚娘示意着前方的观音，紧决果断的语气和她当时的一脸凝重令春感到了某种不可言喻的压力。这时候，一个太监急急跑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娘娘，皇上……下地啦！”

　　李治依窗而立，沐浴在夕阳中的面孔居然见了红润，眼中也似乎有了神采。武媚娘一进门就看见立在寝宫窗前的李治。齐腰的窗户敞开着。二人就这样注视着久违的对方，脸上随即荡漾开令人感动的深沉笑容。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皇上，该吃药了。”

　　李治躺回床上，听着武媚娘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臣妾昨儿个在感业寺为您求了个签儿，上上大吉，皇上有菩萨保佑，康复只是时间的事…”

　　“朕也去过感业寺了。”听到这话，武媚娘眼前一亮。“在梦里。朕梦见与媚娘相拥而泣，我们抱得紧紧的，生怕丢了对方似的，可后来，不知怎么还是分开了。手里扎扎的难受，低头一看，抓的全是媚娘的头发，再看你，头发都脱光了，再后来，朕就被惊醒了……”

　　听到这话，武媚娘突然眼里有了泪花，“皇上怕是嫌臣妾老了，丑了，连做梦都把臣妾想得那么难看。不过想来毕竟梦里还有臣妾，这就足够了，每天佛堂算没白去。”

　　“可梦醒了见着媚娘，发现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而且依旧那么聪明，心里就觉得很庆幸……媚娘这人一病，心思就容易变得很精细，朕最近每天在想，想我们以前的日子，年轻时的岁月，朕还是那句话，媚娘，能娶你是朕这辈子无论做男人、还是做皇上的福分……朕知道前些日子的风流成性，让你不高兴，以前年轻气盛，总嫌你，可现在想想，什么是好女人？能进你梦里的就是好女人，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女人。媚娘，朕…朕对不住你…。现在想来，无论年轻的女人再好，可终究能陪朕到老的人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你。”听了这段话，武媚娘哭得更伤心了。

　　“媚娘，你该过生日了吧！今年一定要好好庆祝……”

　　“皇上你别惦记那么多了，您现在只管养病，闲的事就不用去管它。再说，过个什么生日，五十的人了，生日对臣妾简直就是上刑，强行着让臣妾知道自己有多老。”

　　“不，一定要过！要好好庆祝！朕刚才已经吩咐他们去办了，朕早想好了，今年皇后生日我们只和孩子们一起。一来，朕好久不见孩子们了，很想见见他们！二来，朕听说最近太子和贤同你似乎不很和睦，正好趁这个机会融洽融洽。”

　　李治沉吟片刻：“媚娘，该给的朕都给你了，所剩的，你也就别再惦记了！”武媚娘凝视着李治，没有言语。

　　辛苦了几日终于大功告成，精细的绣工可谓是巧夺天工，可是让太平好一阵高兴。可婉儿的心却是七上八下的，武媚娘没有那么简单，既然已经选择这条路，只有义无反顾了。

　　武媚娘的寿诞，就像李治所说的那样，只有自家人。“今天在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有什么礼物都可以拿出来。弘，你身为长子，长兄，给弟弟妹妹做一个表率。”弘的礼物是几株珍贵的长青盆栽，寓意母亲福寿安康，大唐繁花锦绣。贤依然是霸气不减，几匹骏马可是让李治心满意足，“贤，这礼物虽好，可是却未能使你的母亲满意呀！”

　　“母亲明鉴，这几匹马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如今的大唐可谓是天朝上国，可是忧患意识还是不能消除。儿臣想借此壮大大唐国威。”

　　轮到显了，“看着哥哥们的，儿子……”

　　武后看出了三儿子的紧张，接了话说到，“今天只有自家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显犹犹豫豫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琉璃瓶，一时间香气四溢。

　　“哦，什么东西这么香？”

　　“就是这个，儿子用了一些常见的香料调制，儿子见母亲最近身心繁重，日理万机，皆须调养，所以贡献此香。母亲疲惫时闻此香，则劳顿全无；困倦时闻此香，则如长梦方醒，耳聪目明，相较于哥哥们的，只怕是入不了母亲的眼。”

　　“看来显最实在，早已看透了本宫的奔波命，连解乏药都选好了…，拿来本宫闻闻！”武媚娘拧开盖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果然好香！皇上，臣妾看显现在可以当半个炼道士了！礼物不在大小，更不在贵贱，关键在于你是否独具匠心，是否巧妙。母亲喜欢。谢谢你，显！”显如释重负的退到座位上拭着满头因紧张而出的汗。

　　李治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小儿子和女儿的身影：“旦和太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