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夜红梅相见欢

　　上官即使实在丞相府也是公务缠身，时而外出，时而会在府里。他总喜欢在园子里走走，每次谢宛凝去的时候总会见着他。他会对她温和地笑，叫她宛妹妹。他的声音从不骄躁，平平淡淡的感觉本该是让人觉得平静的，但谢宛凝总是不自觉地脸红。

　　谢佳凝每回见到上官昊的时候也会打趣地叫他一声姐夫。

　　一切好像是顺理成章，但宛凝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是他待她温柔，喜欢叫她宛妹妹。而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的感觉。

　　府里人多嘴杂，有些人猜疑有些人议论纷纷，话题不外乎大小姐和上官将军云云。

　　谢宛凝自然知道这些，虽然她不在乎，可毕竟现在生活的地方不一样了，名节对于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理性告诉她，身为相府的大小姐，这些她不能不顾。若是上官真有心，他也该明白，她的用意。

　　刻意的躲避，再加上上官昊的官务在身，两人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面了。

　　谢宛凝突然觉得日子无趣了好多。伸出右手，对着阳光，五指模糊。她轻叹，看来这阵子的药又是白白浪费了。

　　“小姐是不是想着上官少爷了。怎在这里叹气？”离茉瞧得出来小姐对上官少爷是有些上心的，从前，她就听小姐提过。

　　“胡说，莫再乱言，小心这些话让外人听了去，坏了相府名声不说，也对上官将军影响不好。”

　　离茉知错，还是改不了这样的性子，若是因为自己的失言害了小姐可不好。

　　谢宛凝知道自己的话重了些，语气缓和：“离茉，今天先练练琴。”

　　“是，小姐。”得了令，动作利落地摆好琴。屋子里放着檀香，给人感觉更加舒心。

　　虽然失明，但这些日子的勤练，她已经能够弹曲了。只是还有些生疏。可用了心的琴音足以掩盖这小小的不足。

　　离茉也只当是主子因为不能跳舞所以才会更加喜欢弹琴。

　　悠扬的琴声在阁楼响起，外面带着梅香的寒风，将曲音带远。与谢宛凝所住的雅宁阁不远的正是上官昊的住处。

　　几日里因为皇上特派的任务，今天恰好回来。除了晚宴，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过她。他还记得她开心时的莞尔一笑，他还记得叫她宛妹妹时，她微红的脸颊，他还记得她银铃般的笑声，他也记得她的琴声。他也明白她的用意，可他不希望这样的距离。打从见到她开始，他所希望的只是想离她越来越近，而不是越来越远。那个傻丫头，他是不是该和她说清楚。

　　他伫立在窗前，可以看到她阁楼的亮光。风吹在他的脸上，也带来了她的琴音。

　　那个女子，即使无法看见，也能弹出这样悠扬的曲子。曲子他不熟悉，却因为是她弹奏的，慢慢地就记在了心里。他嘴角令人炫目的笑容，好看的眉宇，精致的五官，再温和不过了。

　　回到书桌，拿起桌上的长笛，重新回到窗前，合奏。希望她能够听见。

　　只是一瞬，两个曲调合在了一起。笛音是清亮的。谢宛凝灵敏的听觉自然察觉到了。她知道一定是他，她就是知道。她想念他，她也不想骗自己。他是那么温柔，心里仅仅是想到他就觉得温暖。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过他的容貌。二十年的孤身一人，她也仅是想要等待一个温其如玉的人，而上官昊恰恰给了她这样的感觉。她的脸上浮现云霞，琴音里倾注了更多的思念。

　　次日晨，谢宛凝没有见到他。午膳的时候，连上官伯伯都不在了。她心惊，他是走了吗？却没有告诉她，是来不及还是不想？

　　昨夜的笛音原来是当做告别的吗？

　　她刚陷落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生。

　　“小姐。”离茉关心。

　　谢宛凝在心里嘲笑自己，本就不是什么非常熟识的人，原来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又何必在意那么多。来来去去，那么多过客，想来他只是其中一个。这么想过之后，她虽觉得难受却放下不少。

　　“离茉，咱们还是回屋吧，外头可真冷。”

　　听得出主子的情绪稍稳，离茉扶着她：“诶，小姐不知道，这是下雪了，才会那么冷。”

　　“下雪了？大吗？”她问。

　　“大，很大，像鹅毛一样。”

　　谢宛凝一笑，眉眼眯在一块儿，像月儿：“那晚些的时候，我们可以做雪人了。佳凝一定喜欢。”

　　雪下了一天一夜，白天的时候，风雪太大，原本的堆雪人也取消了。谢佳凝因为这个，气恼了好久，直到答应明天再玩的时候，才消停。

　　谢宛凝还是披着那件红色的披风，站在阁楼的弯廊上，她还能闻到梅香。

　　“离茉离茉，咱们去赏梅，雪停了是不是？”

　　离茉错愕，大晚上的黑灯瞎火的，小姐眼睛又不好，怎么赏梅？但是听的出小姐的期待，也不想驳了她的兴致。

　　“小姐，外面积雪多，先把冬靴给穿上，奴婢再去拿个暖手炉。”

　　刚下过雪，外面冷，出来的人更少了，连扫雪的下人也没几个。可谢宛凝就喜欢踩在雪上的感觉，若是扫了多扫兴。

　　离茉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搀着主子，小心翼翼。雪天容易滑。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梅园。

　　谢宛凝虽看不见，但她就是知道，红梅一定开得很好看，可惜她还不能看到，夹杂着雪气的梅香，让她心情愉悦。她将手中的暖手炉往离茉手上一放，夺过灯笼，独自慢慢的往前走。

　　“小姐！”离茉呼唤，太黑了，早就没有了主子的影子，糟了。只能一路慢慢找。

　　谢宛凝借着烛光，还是能够知道路的，也不至于会撞上。等到她走累了停下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没有人息。

　　“离茉？”她叫了几声，没有人回答。“走散了吗？”她自言自语。她不知道方向，一个人没办法走出去，她停在原地，等着她来找她。

　　上官昊今天本来是要走的。可是他还没有见到她，还没有和她告别，他舍不得她，他还没有和她说自己的心意。所以他还不能走。入夜了，他没有听到琴音，阁楼一片黑暗，他想着她是不是又来看红梅了。他知道她也喜欢红梅。

　　一身白衣的他走在雪中，飘渺而不真实。

　　靠在树旁的谢宛凝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谁？”站的太急，灯笼掉在了地上，雪水熄灭了蜡烛，她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亮。离茉不在身边，即使是在府里她有些紧张。

　　上官昊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就知道那是宛凝。自小习武加上功夫不弱，他的视力在晚上也一样很好。一下就看到了黑夜当中的谢宛凝。

　　“宛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夜里凉，还下过雪，不知道危险吗？”因为担心，他的语气里带着将领的威严，仿佛她犯了什么军规似的。

　　“是你。”谢宛凝听到声音惊喜，他还没有走。

　　“嗯，离茉丫头呢，为什么一个人乱跑，夜里黑看不见还不让人陪。”

　　谢宛凝委屈，干嘛这么凶哦，又不是她故意的。她也不想看不见啊。她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伤到她了。

　　他第一次轻轻地拥着她，感觉到怀里的人一颤可没有推开他。“傻丫头，我是担心你。”

　　“我和离茉走散了。”她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飘出来。

　　“嗯嗯，我带你去找她。”

　　“我的眼睛不是完全看不见的。”她觉得他的怀抱好温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风里站太久了。

　　“我知道，你的眼睛会好的。”

　　“你要走了，是不是？”她冰凉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他是要走了的。

　　他看着咬着下唇的她：“嗯，我想和你告别，所以在这里等你。等见到你了才走。”

　　谢宛凝不敢相信：“真的？”

　　“真的，傻丫头。”他温暖的大手覆上她冰凉的脸颊。他皱眉，怎么那么冷。

　　原来不是她一厢情愿，可是他都要走了。

　　“那……那……”原本想要挽留的话，她说不出口。

　　上官昊体贴的替她回答：“我会来看你的，等等我好吗？”

　　她无焦的双眼在黑夜里闪着光亮：“好，我等你，不可以骗人哦。”

　　“不骗你，宛宛，叫我上官好不好？”

　　“上官。”她也想这么叫他。她笑得灿烂，那样明媚的笑容，让他想将她护在怀里呵护。

　　这个雪夜里，是他送她回去的，他和她告别，临走的时候，一支细簪留在了她的发上。簪子很简单，上面的红梅很得她的喜爱，她喜欢，因为这是他送她的。这个让她第一次心动的男子，他说，他会来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