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咨询室的意外来客

可想而知，和郭浩东的偶然相遇，梓晴再度失眠了。她偏偏是那种少不了一点儿睡眠时间的人，第二天一早，老朋友熊猫眼自然又找上门来。

“宝贝儿，你昨晚是被沈志远家的小鬼怎么折腾呀？”不明所以的萧雅一早起来，就逗着梓晴。

“没有啦。”她当然不能说是因为郭浩东，无奈地用土豆片猛敷双眼。

“宝贝儿，先赶紧吃饭，一会儿我给你化化妆就好啦。”萧雅这时候倒总是很体贴，玩笑归玩笑，她还是蛮心疼梓晴的。

多亏了萧雅的化妆技术高超，快到办公室的梓晴还在心里感谢着萧雅，差点儿忽视了语薇的挥手示意。

“荣老师，昨晚没休息好么？”梓晴走近，语薇才注意到她脸上的些许疲惫，不禁关心地询问。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她在语薇面前站定，“中午补补觉就好了。今天有什么安排？”到现在，梓晴只是偶尔麻烦语薇进办公室报告工作安排，能在门口顺便了解和沟通的，梓晴尽力就在此完成，以减轻她的负担。

“考虑到这段时间的预约情况，我暂时没有给你接新的案子。这几天都是一些之前预约的回访任务。”看梓晴点头表示应允，语薇又示意梓晴，“不过，你应该赶紧进去了，里面可有位贵客等着你呢！”

“贵客？”语薇故作神秘的样子，让梓晴也不再多问，急忙奔向办公室。

推开门，的确已经有个人倚窗而立，身形愈加地瘦弱，白发也比之前更为明显，腰杆间的硬朗之气却依旧存在，看着这熟悉的背影，梓晴不禁心中一喜。

“老师，您怎么来了？”放下包，梓晴便迫不及待地疾步走至章寒舆的身边，“有什么事儿，您只管通知我就好了，怎么还亲自来一趟呢？”

“没什么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了？”章寒舆不紧不慢地转过身，面带几分慈祥的笑，正视着自己的这位爱徒。

“老师说的是什么话？只是您一直都没来过。”梓晴心里终归是惊喜着的，她之前曾几次邀请自己的这位导师来这里视察一下，但都没有成功，现在他主动来，尽管心里觉得他的这一举动匪夷所思，却依然兴奋大于疑惑。她上前拉着章寒舆的右臂，往沙发那走去，“老师，您坐。”一面赶紧去备一些茶水。

“梓晴呀，”坐定的章寒舆看着她忙前忙后，再度发话，“我们师徒二人也不用讲究这些，你过来，我们好好说说话。”顺手冲着梓晴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

梓晴只好端来两杯水放在茶几上，在他一旁坐定，疑惑地看着章寒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你也别紧张，我就是闲来无事来你这儿走走，你不也总是要我来视察指导么，怎么我来了你反倒不欢迎啦？”

“老师，您之前可是一直都没接受过我的邀请的，”梓晴一脸无辜，“我还以为您一直都在生我的气。”

“生气什么？”章寒舆想了想，突然笑了，右手在梓晴前额轻轻地拍几下，“你呀。你老师我就那么小气么？”可能是因为笑得剧烈，章寒舆咳嗽了几声，平复之后才说道，“的确，你没有接受我的推荐继续去德国深造这件事，让我觉得很可惜。但那是你的选择，我知道，你向来是有自己的规划的，做任何事也是有你的理由的。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你说我还生什么气呢？”

“老师。”抬头注视着自己的恩师的时候，梓晴才发现，他果真苍老了许多，距离上次自己去拜访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他明显消瘦了太多，脸上的皱纹纹理很是清晰，一些老年斑也开始在局部蔓延开，唯一不变的还是那睿智坚定的眼神。

“梓晴呀，不过话说回来了，”章寒舆不再注意梓晴，眼睛平视着茶几的方向，“我还是觉得有机会，你应该出国深造，你值得更专业更优秀的学术权威的锻造和培养。”说完几句，他总要停顿一下，气息充足了之后才得以继续，“你有时间和你思豪师哥交流一下，我相信你会有不一样的感想的。”

“老师，我明白。”

对于梓晴来说，章寒舆作为她在心理学方面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老师，意义首先便不同寻常，而他的为人和学术造诣也深深地影响着梓晴的研究生时代的学习，以及目前甚至之后很久的生活。她更多的时候将他视作父亲一样的人物，她敬佩他也爱戴他。她能够体会到章寒舆的良苦用心，但是她确实有自己的规划。她知道继续深造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不是现在。

“思豪师哥现在怎么样了？”章寒舆提及的李思豪是长梓晴一级的师哥，也是章寒舆的得意门生之一，后来在章寒舆的指导和帮助下顺利去美国哈弗大学继续深造，算一下时间，今年正好是他毕业一年的时间。梓晴和他因为不是同届，并不算很熟，自然不可能保持着经常的联系。但李思豪或许是因为章老师的缘故，偶尔会在人人上主动和梓晴聊聊近期的学术话题以及心理咨询的行业情况等。碍于两人的熟悉程度，梓晴依旧觉得自己不便去过问师哥的状况。

“在美国的一家心理学方面的研究中心活动了一年，我感觉他确实是成长了很多，不管是学术还是为人方面。前段时间看他的意思，有意向回国来发展。具体是咨询方向还是继续科研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师哥到底是厉害，”虽然梓晴在上学时代的学习成绩始终甚为优异，但她心里清楚，自己绝对不是那种能够潜心治学之人，对于李思豪这样研究或是工作都能做得相当出色的主儿，自然始终抱着一颗敬仰之心。

“你呀，就是对自己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章寒舆却不赞同梓晴对自己的判断，在梓晴研一上学期结束时，他就找她沟通过。

在他看来，梓晴有着一份对心理学的热忱，这是最重要的；同时，她的细腻的心思和强大的同理能力，注定着她在心理学方面会有与众不同的造诣。他很喜欢这个文静温厚却内心强大的小姑娘，再加上梓晴和自己女儿年龄相仿，他也是把梓晴看做女儿来悉心栽培的。

“我就撂下一句话，”

“我知道，我师叔在德国等着我呢。”没等章寒舆说完，梓晴就知道下文，心里一乐，调皮地接过话茬。

“你呀。”章寒舆无奈地瞪了梓晴一眼，“你知道就好。”

“好啦，我就说你来了一定有事，”梓晴俯身端来水，送到章寒舆手边，“打着视察的旗号，又来做我的思想工作。您这可是在挖我们中心的墙角呀！”

“鬼丫头，”章寒舆向来也不是严肃无趣的人，对于梓晴的单纯和小淘气也受用。聊了这么久，虽说依旧没得到梓晴准确的答复，他心里也很舒畅愉悦了。

“咳咳……咳咳……”偏偏这时候，章寒舆猛地咳嗽起来。

“老师，这是怎么了？”梓晴一边帮他拍打着后背，一边准备着纸巾，“一会儿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们去医院看看。”

“咳咳……”章寒舆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有些避讳地把嗓子里的异物慌忙地用纸巾处理好，才艰难地支起身子，“你别大惊小怪的，我就是这段时间没注意感冒了，昨天才去医院拿了一大袋药，我可不想再去受罪了。”语气中，明显在“一大袋”三个字加重了些许气力。

“真的？”梓晴将信将疑地在他脸上来回巡视着。

章寒舆的身体状况她是清楚的。虽说他不吸烟不嗜酒，但自从师母带着女儿离开之后，他独自生活很是糊弄，所以小病也是不断。庆幸地是，目前他还没有遭受大病大灾。梓晴知道自己的这个老师生活上的随意，所以偶尔会去登门拜访，顺便帮他打理一下家务杂事，为他做一顿营养丰盛的餐食。但是今天，梓晴还是觉得他不像是感冒发烧那么简单地小病一场。

“老师，要不我下班之后再陪你去看看？”

“你这丫头，你不知道我最烦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耐烦，章寒舆又转过头，放低语气，“你放心好了，我真的没事。我这半百的老头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么？”

“那你得按时吃药，我会随时去抽查的。”

“这段时间，你的突然袭击可能会不奏效的，”他慢慢地喝一口水，清清嗓子，“我这几天就动身，去你师叔那里拜访一下。”

“你要去德国？”

“是呀，你师叔也是再三邀请，盛情难却呀，正好假期将至，我还是去一下吧。我今天来这儿，也是想再看看你的意思。”

“这样呀，”梓晴这才明白他此行真正的目的，“这次又让您失望了，我……”

“梓晴呀，你也不用往心里去。以后什么时候愿意过去了，联系你师叔就好，我也算是提前给你通通路。”

“谢谢你，老师。”

“我当你是我自己的闺女，你也不要跟我这么见外。”章寒舆看看时间，也不便久留了，起了身，“今天耽误你工作了，我回来以后再联系你。”

“老师，您不再多坐一会儿？”梓晴也起身，挽住他的右臂支撑着他，师徒两人难得有机会这样安静地畅聊，她不愿意章寒舆这么早就离开，“我今天也没有预约，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没有预约，你也得老老实实地工作，”章寒舆侧身看着梓晴，“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让我一个老头子耽误了宝贵的时间”，眼神里充满着复杂的东西，伴着这句话，更是别有深意。

梓晴理解他的心思，也不再多做挽留，小心翼翼地将老师送至楼下，帮他拦了辆出租车直奔S大研究院。

可看着车子远去，梓晴心里却有些许悲凉的感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周遭弥散地笼罩着。她的第六感总是很准确，那么这次，又将是什么？

她以为自己在某一刻理解了章寒舆此行的目的，可是又在细细的思考之后，愈加糊涂。。。。。。

老师究竟为何会到这里？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梓晴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