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救他

察觉到海灵的视线，谢歆看着她脸上焦急无助的样子，虽然惊讶于她对纪弘的关心，却还是不忍的开口劝道：“海灵，你别急，不如……我们先把他带回实验室检查吧。”

有谁知道，在说出这句话时，谢歆的心中有多么不愿。

本来，对于一个打破规则，企图逃跑的实验体，就算是要他死在谢歆面前，谢歆恐怕是连皱眉都嫌麻烦的了，更别说这个实验体还是打晕她疼如亲妹的海灵跑出来的。

但也就是因为海灵，谢歆知道，如果现在的她不这么说的话，那海灵的固执一闹起来可是不得了啊……

左右为难下，她还是选择迁就海灵。

直到听见谢歆的话，海灵这才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

擦去脸上未干的泪痕，海灵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身型瘦小，只是奋力的想将体型大上她整整好几圈的纪弘，从地上拉起。

一旁的谢歆看着海灵担心得失了分寸的样子，还是只能摇着头叹气，示意狄叔帮忙。

对于海灵，她始终看得太重，以至于原本许多应该能够冷静判断的事务，因此受到影响。谢歆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她从不觉得这是错的，也没有想改变的念头。

面对她所在乎的人事物，她一向如此。

其实这时的海灵也是关心则乱，否则要是她想起身旁还有狄叔的话，不用她开口，相信依狄叔对她的疼爱，他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海灵依旧慌张的在纪弘身边，团团乱转想帮上他的忙，谢歆也还是打从心底认为，实在没必要对一个实验体这么在意。

唉──也不知纪弘这趟遇上谢歆和海灵两人到底算是幸还是不幸了──

接收到谢歆的眼神，狄叔会意的低头打晕纪弘，接着便轻松的将他扛上肩膀，四人浩浩荡荡的往十三号实验室走去。

至于狄叔为什么要打晕纪弘嘛──

大概是因为他也为纪弘受到的痛苦折磨有些不忍吧？与其让他醒着继续煎熬，大不如昏过去还算是种解脱。

但……说不定也只是他的一时兴起而已……

奇怪的是，从纪弘后来藏身的储藏室，到走回十三号实验室的这么一大段路上，他们竟然几乎没有再遇到太空舱内其它的工作人员，甚至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这不禁让不知情的人为这太空舱的内容量感到咤舌了。

难道这太空舱竟真的大得这么离谱？充塞了数千人还能有余的扩出一整条宽阔长廊来？

其实只要仔细一想，这状况也就没那么难懂了。

这不过就只是谢歆为了保护海灵，所做的一个简单措施罢了。

原因很简单，要是被人发现海灵不仅在未经授权，以及没有备妥任何防护措施的状况下，私自开启连结门，而且还夸张的让自己看管的实验体轻易脱逃的话──

这可不是她一两句话就能替海灵解决的事了……

“这浑蛋，海灵对他这么好，他竟然把她打晕逃出来！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可是会害死海灵的，要不是因为海灵，我早就宰掉你了！包起来随便丢到某个荒废星球，既落得清心又干净利落，省得我们现在还得为接下来的事操烦……”

一路上，谢歆看着海灵担忧的紧跟在狄叔身边，频频探视纪弘状况的样子，心中就不禁感到一阵不平。

一想起纪弘是利用海灵的天真逃出实验室，谢歆更是恨得牙痒痒，在心底连声暗骂道。

但是骂归骂，谢歆也是明白的很，依照海灵的个性，一旦对纪弘真正付出关心，那便是谁也收不回来的了。

更不用说她是要把纪弘丢在荒废星球上自生自灭了……怕是到时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妮子知道了，搞不好还会跟着纪弘上演一场‘私奔’记呢！

真不知海灵这个性到底是像到谁了……大概是温伯伯居多吧……

隐约察觉谢歆心思的狄叔，肩扛着纪弘，竟开始犹豫起该不该成全小姐的心愿，将身上这家伙找个机会丢出太空舱。

只是思绪一转，狄叔忍不住心虚的看了看身旁不明所以，依旧跟在他身边紧盯着纪弘的海灵，最后还是打消了心中涌起的念头。

反正小姐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应该过一阵子就会气消了吧？但单纯固执的海灵可不是……

可怜了此时无辜又不知情的纪弘，就这么在谢歆一路的咒骂下，被狄叔给带回那间他好不容易逃离的十三号实验室隔间。

别光骂他，其实他也挺委屈的！啥？说他哪里委屈了？这就不得不提起他在离开时的想法了。

虽说他打晕善良天真的海灵这举动着实十恶不赦、天理难容，但不知道太空舱规矩的纪弘，又怎么想得到会因此害得海灵失去实验观察员的身分呢？

更呕的是，要是他得知没有谢歆的帮助，海灵很可能得因他的逃离面对姆特条例的刑责，到时恐怕他就是呕得吐出三升血也无济于事了。

安稳的躺在隔离室中的铁床上，昏迷不醒的纪弘当然还不知道现在的他，对谢歆来说，实在没比荒野星球上肆虐着的魔兽们好到哪里去，只是在无意识中，仍承受着那拨筋挫骨的剧痛煎熬。

慌张的在电脑前再三确认着纪弘的身体数据，海灵毕竟是首次面对实验观察员的工作，更是第一次对实验体有着朋友的情感，在这匪夷所思、史无前例的状况下，怎么能不手忙脚乱呢？

印象中，她脑袋里的教科书可没教她，在实验体被不明物体入侵时该怎么处理……

“歆姐姐，电脑侦测不到纪弘的意识反应，怎么办……”盯着电脑上不断闪烁着的一排红色数据，海灵无助的哑着嗓子和谢歆求救。

她从来都不知道，太空舱里配备的最新型电脑也会有侦测不出指令的时候……这个发现对她现在的情况无疑是雪上加霜……

光是看海灵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一旁的狄叔就不禁猜测，就算这时的谢歆告诉她纪弘会没事，她恐怕还是会下意识的悬着一颗心吧？

“那就帮他打上Ｔ剂，然后处理掉吧！”但没想到谢歆在听到海灵的询问时，不仅没有一丝同情，甚至还带着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说道，语气斩钉截铁得不容置疑。

视线从海灵对纪弘紧张关怀的脸上移向谢歆，狄叔能清楚不感受到她无关紧要的情绪，忍不住打从心底深信，如果没有海灵这层关系，现在的纪弘，肯定已经在某个荒废的星球上流浪了……

“不行啊……歆姐姐，你帮帮我，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乍闻谢歆的回答，海灵紧张的抓紧谢歆的衣袖恳求道，就怕她那强势孤傲的歆姐姐，真的会就这样把纪弘草率的处理掉

“怎么不能死了？不就是个实验体嘛！况且是他自行脱逃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有我替你担着，你不会有事的。”注意到海灵话尾的语气已然变得像是失神的呢喃了，谢歆不可思议的追问道，不敢相信一个实验体在海灵心中竟然会有这么重的份量。

“不行……不行……”仍旧是呆板的摇着头，海灵没有发现谢歆的口吻比起先前激动许多，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只有她才懂得的思绪中，无意识的认为不能就这样放着纪弘不管，否则她说不定会因此失去这得来不易、的朋友。

谢歆不知道的是，海灵不愿就这样放弃纪弘的原因，除了她身为观察员的责任感之外，还有第一次体验保护朋友的情感。

她怎么也不想让纪弘在她眼前死去，否则这和让过往的遗憾再次重演有什么不同？

当时的她还没有保护朋友的能力，但现在……她说什么也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深沉的无力感了。

望着海灵焦急的样子，谢歆只是担心观察员这工作，对此时的海灵来说还是太过沉重了。

一个合格的观察员不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开隔离门，让实验体有逃脱的机会，更不该在事后表现出这些超乎职责的关怀。

看来──她是该替十三号实验体找个新观察员了……

可是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对于科学，海灵一直有股难以了解的执着，而能够对姆特星系有所帮助，更是海灵一直以来的梦想。

“小姐，我倒是知道有个办法可以救他。”静静伫立在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狄叔，在海灵手足无措、谢歆犹豫不决时，终于若有所思的开口说道。

虽然他的话似乎是对着谢歆说的，可是视线却意有所指的停在海灵身上，让人猜不透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只见在急乱交集下茫然呆滞的海灵，一听到可能还有办法可以救纪弘，立刻惊喜的放开谢歆的衣角，一溜烟跑到狄叔身边，拽着狄叔的手问道：“真的？狄叔，你有办法救他？”

眼神为难的在谢歆和海灵之间犹疑着，狄叔虽然对海灵是疼爱有加，但在这种决断上，显然还是在观望谢歆的意思。

见状，谢歆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点头示意狄叔说下去。

直至等到谢歆的同意后，狄叔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只是掉进自身的精神世界中罢了，要救他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一是等他挣脱以往束缚他的过去，自己从游离的意识之海中回到现实，二是找个人进入他的精神世界里救他出来，可是……”

话说到这，狄叔突然为难的停了下来，急得海灵赶紧追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这第二个方法，风险也大，万一一个不小心，进去的人或许就再也出不来了……”拗不过海灵的逼问，狄叔终是支支吾吾的把话给说完了。

“那没什么好考虑的，等他自己醒来吧！是福是祸，只能看他的造化了。”一听到试图救纪弘的人可能也会因此陷入险境，谢歆可以说是想也没想的就立刻下了决定。

对她来说，犯不着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实验体，豁出姆特星系任何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