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末世的生存者

“早安，小老鼠！”

被这么说着，我摇了摇脑袋，努力把自己从光怪陆离的梦中抽出，是什么梦，已经记不清了。

只觉得现在自己的状态糟糕得一塌糊涂。

像掉进岩浆般浑身灼烧疼痛，每一寸骨骼都如同被碾碎后再用胶水重新黏合，稍微做出一点剧烈运动就会再次倒在床上一样。

杂草伴随阴暗处生长漂浮的孢子从空中飘到嘴里。

单纯的苦涩瞬间从味蕾蔓延到全身。

“早安。”

干燥的喉咙只是勉强说出这两个字便疼痛的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虽然身体很想动起来，不过却像被抽空的全身的力气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动弹的能力。

“老鼠，今天是补充物资的日子，赖床的话下个星期可得饿肚子咯。”

【老鼠】，并不是指那种在黑暗中爬行，并且会咬坏衣物、电路或者偷走某些宝贵食物的啮齿类生物，尽管在末世来临后，这群东西已经变异到近两米长，可以硬生生将一个成年人的头颅啃下来的程度。

【老鼠】，是我的代号。

或者说，是名字。

我这种在末世出生的孤儿，是没有资格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的，不是蛆虫或者大便这种令人作呕的名字已经谢天谢地了。

“你先去集结点吧，我马上起来。”

对好友这么说着，我勉强支撑起身体，从“床”边的排水沟里捧起一捧有些发绿的水，扬起头，喝了下去。

被核废料污染过的水，长期饮用会导致变异，早衰，最终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不过，它能帮我活下去。

推开盖在身上不知何时被浸湿的纸箱，咬着牙齿，挣扎着。

大脑就像被球棒抡了一下，把带着木刺的木钉狠狠锤进太阳穴一样。

即使很不想接受这个事实，身体各种糟糕的信号也只能给出我一个答案。

我生病了。

而且很严重。

和末世前不同，医疗物资的短缺加上极其严重的环境污染，即使只是感冒发烧也有80%以上的致死率。

如果不尽快治疗，我马上就会死。

没有人会同情一只下水道的老鼠。

躺在这里只会导致病情恶化，

越是这种情况，越是要离开安全区，只有找到药，才能让我活下去。

即使作为一只老鼠，我也想要活下去啊。

灰黑色的天空，即使人类的工业化已经沉寂了许久，被染上其他颜色的青蓝仿佛再也回不来一样。

“你特娘的死老鼠，不想集合了是不是！”

还没有到达集合点，像棍子粘在浆糊里搅动的粗鲁声音便已经从远处传到耳边，

骑着矮马的男人站在一群孩子前面，严重掉色的皮衣和挂在腰间完全没有子弹只能起到装饰作用的猎枪，头上的高帽在一场火灾里被烧掉前边的帽檐，而最令人悚惧的是，一半张脸已经被菌状物附着，无数小生物在其中蠕动着。

远远看去可以吓人一跳，不过对于老鼠来说，这半张脸的菌类在夜晚和深不见底的漆黑矿洞中会发出淡淡幽光，是极佳的光源。

可以提高存活几率。

“……来了，急什么。”

我嘀咕了几句，这家伙的一只耳朵已经被蔓延的菌类完全堵住，听不到任何声音，即使在他面前说他的坏话说不定他也听不见。

那匹老马和平常一样低着脑袋，咀嚼地上早已枯黄发黑的草。

“要坚强的活着啊，小老鼠。”

好友又凑到我身边来，笑呵呵地拍了拍我的肩，和我杂草般病恹恹参差不齐的头发不同，这家伙的黑发柔顺的像黑夜一样。

真不知道这家伙这幅无忧无虑的状态是怎么学会的。

今天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补充物资。

说起来很好听，也很容易，不过这可是需要离开安全区前往早已被丧尸与各种怪物占领的区域，冒着生命威胁寻找资源啊。

每一次获得物资的同时，都会有很多很多人死。

每次在我身边的人都会变，男人，女人，小孩，老人，唯一不变的是这家伙。

【要坚强的活着啊。】这家伙，每次出发之前都会这样说。

“我比你大两个月，不要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上‘小’”

这是我不知道第多少次提醒他了，这家伙明明记性很好，却总是记不得这件事。

“可是看起来就是很小嘛？”

如果是平时的我，肯定会在跟他争论几遍，不过现在，脑袋里似乎在打鼓一般，警告我现在的状态绝对不适合和人争执。

从被捡到这里开始，我就一直处于营养严重匮乏的状态，末世的食物自然也不可能支撑我发育得太过高大。

明明已经是十六岁的大人了，身体却瘦弱的像个刚刚十岁出头的孩子一样。

不过，这些都是好事。

瘦小的身躯虽然在战斗方面没有太多优势，却也能让我可以比较轻松的穿越下水道和通风管之类的地形，在逃跑时也会有更多的选择。

和我的名字一样，老鼠的生活方式很适合我。

肌肉在异能者前面只是无用的肉块而已，更大的体型除了更容易成为尸潮攻击的目标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骑着马的男人在高处喋喋不休，向下方的孩子讲述这次寻找食物的规划。

也不知道这群比我还小很多的家伙能不能听懂。

没关系。

如果他们死了，下次还会有新的孩子。

千万别把这群一次性消耗用品当作自己的同伴，我已经习惯了，怎样在最适合的时候抛弃他们。

男人指了指我，向这群孩子介绍着：

“这个是老鼠，他会优先去寻找食物，你们的任务是跟好他，和他一起把食物带出来，如果找到药品和子弹汽油之类的昂贵资源记得上交。”

想用汽油或者酒精制造燃烧瓶？不好意思，这些资源可以兑换的贡献点比你的小命还值钱，如果胆敢私吞，这个男人可丝毫不会手软。

不过这次我的情况显然需要违规了。

药

我需要药。

浑身的疼痛时刻提醒着我最重要的事。

“这边这个是朝露，擅长使用格斗术，可以替你们解决一两只落单的僵尸，不过你们可别指望他能干掉尸潮，对于丧尸，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听懂了吗？”

啧，为什么我的名字是老鼠，这家伙就是朝露，每次想起来都会让人莫名不爽。

糟糕，一生气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冷静，冷静，不要生气。

男人介绍完毕，这群脏兮兮的孩子看了看我，有看了看朝露。

纷纷和我划清界限，全部聚集到朝露身边。

“小老鼠，看起来我比你更受孩子们欢迎呢？”朝露轻轻抚摸着一个小女孩的头发，冲我笑了笑。

“知道了，快点准备好，出发吧。”

可能是我强忍头疼的表情看起来太凶了？或者是我真的自带不会让小孩子喜欢的阴冷buff，甚至有个孩子被我“瞪”得瑟瑟发抖。

虽然这也是正确的选择，谁不想待在一个阳光帅气还有安全感的大哥哥身边呢？

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本来也不擅长照顾孩子，他们去缠着朝露反而会让我的偷药计划轻松许多。

“基本就这些了，准备出发吧。”朝露点点头，带着一群孩子，向安全区外走去。

骑马的男人也会跟随我们，在“安全的地方指挥”我们，并且第一时间收缴我们找到的物资。

如果真的不慎爆发了尸潮，他的马儿也能帮他第一时间脱离危险。

……

身体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许多，原本以为自己至少能坚持到找到药为止，谁知道只是走出安全区，就几乎榨干了我的每一丝力气。

躯体在呻吟着，用钻心地疼痛告诉我，如果不尽快找到药的话，我真的会死。

挣扎着呼出一口气，和平常的白雾不同，我在里面看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色。

即使是零下的天气，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甚至，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掉到地面。

“到了，这就是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前不久刚刚有一群异能者在这里和变异尸兽战斗过，我们来的很早，应该可以捡到不少好东西！老鼠，朝露，你们带着他们进去认认路。”

骑马的男人勒住了马，指着前面的一片城区，向我和朝露招呼着。

疼痛已经让我说不出话，如果张开嘴的话，只会发出痛苦的呻吟，只能用点头做出回应。

还好我平时也算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这点动作并没有引起男人的怀疑。

唯一察觉到我不对劲的，是那匹老马，它朝我低鸣了几声，眼神里好像在担心我。

真是的。

我在想什么啊？

居然试图从一匹马的眼神里读懂讯息。

大概真的是烧坏脑子了罢。

……

接下来就是和平常一样的分工，我负责探路，寻找安全区，这些孩子负责在我找到的安全区内寻找资源，然后离开。

不一定要找到食物，只要是对聚居点有用的东西都可以兑换成贡献点，然后再换成食物就行。

距离末世爆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多年，物资被搜刮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次出来，收获都会更少一些。

以至于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任何一点物资都可能会引发多个流浪者团体的争夺。

对于那些异能者大人而言，他们有很多获取食物的方式，不过对于老鼠而言，只能跟在他们身后，舔舐一些那些大人看不上的残羹剩饭罢了。

“咳……咳……”

朝身后看看，确认已经距离大部队有不少距离后，我才用沾满灰褐色泥土的双手捂住嘴，尽可能小声的咳嗽一下，稍微缓解喉咙深处的瘙痒。

身患疾病的老鼠是不能回到鼠群的。

任何一点可传染疾病，都有导致整个流浪者据点覆灭的风险。

但是，现在我必须依靠着他们，才能活下来。

“小老鼠，怎么了？昨天没睡好吗？要不要向黎先生申请先休息一下？”

一个孩子按照朝露的指挥给我递来一瓶水。

我下意识地往前跳了一步，躲开了这个一次性消耗用品。

别误会

我只是不想和他接触而已，绝对不是担心他被我传染。

这家伙还是没顶住我的对儿童专用恐吓+100buff，在和我对视了三秒后就流着眼泪跑回朝露身边。

休息？不行。

且不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能坚持多久，如果真的倒在这种地方，我绝对会死的。

另外，现在是正午，丧尸活动最少的时段，错过这段时间，它们的活动能力就会逐渐增加，每晚一分钟，我存活的几率就会少一点。

没有回复朝露的关心，我向前方倒塌的废墟看了看，将诸多顾虑暂且抛之脑后。

爬上隆起的土堆，翻过，再顺着碎石少的地方滑下。

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视野中。

紧紧盯着眼前的一片豁然开朗。

废墟的残骸上，游荡着不甘永眠的死者。

吞噬着血肉与骨骼，游荡在废土之上。

他们是人类，或者说曾经是，不过都无所谓了，现在他们只是一群寻觅猎杀着自己曾经同胞的怪物。

究竟是毁灭带来了它们，还是它们带来了毁灭？

没有人知道，也再也没有必要知道了。

我只知道，从它们出现开始，这个世界

就坏掉了。

一只丧尸来到我的身前，大概五米远，残破的脚掌只是勉强连着骨骼和碎肉，

每前进一步，肥硕的蛆虫都会从腐烂身躯掉下，掉到地上，扭动着，然后再被丧尸一脚踩碎……

我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只有真正生活在末世的人才知道。

在白天，它们只是一群长者利爪和尖牙瞎子而已。

只要不做任何……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一群奇怪的字符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和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僵硬地像硬生生烙进视网膜里一样。

我明明是不识字的，却匪夷所思地能够清晰地理解这行古怪文字的含义。

摇了摇头，将下嘴唇咬出一条浅浅的血痕，右手也掐住大腿肉扭了个圈，在多重疼痛加持下，那行奇怪的字终于消失了。

意识重新恢复清醒后，刚才那只丧尸果然已经走远了。

“我已经能病到出现幻觉了吗？”

老陈还活着的时候经常说自己年轻是吃菌类植物中毒的现状，至少在我思考了几分钟后觉得自己的状态可能和他描述的有些相似。

正在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个三米高的小山般的黄黑相间物体突兀的出现在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