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转过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看什么没来过上海吗看得这么出神。”

“啊，没有，不是的，没什么。”

张立军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穿的像棵圣诞树一样没品位，好像每天早上起床穿衣服就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鲜艳好像确实应该用鲜艳这个词，在这座城市的高级写字楼里，不至于找出第二个模仿彩虹的人了。无奈地瘪了瘪嘴巴。

“你也是有很多事情没做完所以还不下班吗”

张立军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算是吧。既然你有很多事情，还发什么呆”

“哦对，谢谢你的提醒噢，你人还真好。”

他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位子坐下，翻看别人桌子上的文件。

“你不可以这样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哎。”

“闭嘴啦！”

“对不起。”虽然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又很霸道的感觉，可是好像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都会有很大气场。包括这个新同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等到下班后才来公司报道。

冬季的白天就很短，在过了下班时间之后，暖气的总闸也被楼下管理员拉下。一直在这里坐到夜深的话，脚趾头会冻得没有知觉。就像我现在这样，不停地跺脚取暖，手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

“我说，你怎么还留在这里不回家啊，你也是和我一样被拜托了很多的事情吗啊，你是刚来一定不知道啦，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叫我“便利贴，因为我每天都像陀螺一样转来转去忙东忙西，更好笑的是我忙的都不是自己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你给我闭嘴啦，吵死了。”张立军抬起头来看着她，心想一个女生怎么会这么喋喋不休。

“哦！对不起啦。”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个晚上没有回家，身上还多了一件外套。有时候这种感觉很美妙，这是我28年来第一次被披上外套，谈不上有时候，重点是这样被人留意到的感觉会很好。

本应该是阴沉的天开始放晴，久违的太阳对于在没有暖气的公司睡了一晚上的我来说，真的就像是救命稻草。我趁上班时间还没到，坐在天台上享受，或者说是取暖。

“要不要早饭”要不是这个声音，懒洋洋的热气让我眯起眼睛差点又睡着。

“你这么早就来公司啦”

他翻了个白眼继续说：“昨天你睡过去了之后我把你办公桌上的纸条全撕了。”

“哦谢谢……什么全撕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同事们都会把我撕了。

“是啊。我说你能不能为了自己活啊昨天你那件事情是自己的工作呢”

“是这样没错，但是，但是我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啊。你这样把我撕了我怎么和他们说”

“我不管。”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狂妄自大又没有脑子，不想和他再继续说下去，哪怕一秒，我要赶快处理好那些无辜的被扔掉的纸条。

“喂，等一下。”

“如果你现在向我道歉的话，我真的可以考虑原谅你的哦。”在他拉住我手臂的时候，我真的是天真地觉得他会跟我道歉。一般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外套还我。”

我差点忘记了还披着这件恶心的外套。马上脱下来扔给他。

拉开天台的移动门时，一群女生围在那边像是在讨论重大新闻一样。我对这种八卦向来没有兴趣，也不知道她们在讨论谁，同时我也知道八卦对我也没有兴趣。不过我像讲故事一样告诉同事们所有的纸条不翼而飞的时候，没人愿意相信。

如果我的办公桌是玻璃制成的，现在的她应该可以照出人影来。尽管没人相信是它们自己不见的，但是凭借我平时的为人，也没人相信我有这个魄力能全撕了。这也是个好事，反正人们眼前的就是不争的事实，起码我可以忙里偷闲一整天。

张立军这天刚从美国回来，他有个女朋友叫Linda，听说在美国荷里活发展得不错。而然像她那样的明显都是万人瞩目的，她一直不敢公开自己和张立军的恋情，其实他们地下暗情6年了。

至于Linda每天穿着低胸礼服招摇，还有和男明星发生绯闻以及种种，张立军一直都很包容，作为对Linda演艺事业的默默支持。不完美的是家里的长辈都不满意像Linda这样的女人要规规矩矩地放弃舞台镁光灯而做纪家的媳妇。当然Linda自己本身也不愿意如此。于是长辈们给张立军下了最后的通牒。

这是那些八卦女生们说的。

今天终于可以按时下班的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特别清新。突然发现其实回到家后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唯一的不同就是家里的暖气。这样想起来更快速度地整理包包。

“喂，你陪我去吃饭好不好。”那个男人突然趴在桌子上，眼神无辜地看着我。

“我不认识你，干嘛要陪你去吃饭。”

“就当做，是昨天晚上给你外套的报答好啦。”

这样说起来也很通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也答应和他一起去吃饭。

上海把所有能够阻拦在人们面前的障碍化为一连串望不到尽头的红灯，影影绰绰，疏疏朗朗。天已经黑下来了，建筑和建筑间白色的光晕要在我们入睡时化成梦魇落下来。我觉得他车子里的香水味道很好闻。让我想起之前和朋友路过了徐家汇公园。那天已经很晚了，门也关了。我们从铁门边的树墙上翻进去。

整个公园空无一人，我们一路走到小山坡的顶点，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凉亭，我坐在那里，看着远处港汇广场两个最高的屋顶光装饰。那时我并不了解外滩，也不了解南京西路商圈的奢侈，我看着眼前的徐家汇，我觉得，上海真美，真厉害啊。那天晚上我和朋友在路边的小摊买了馄饨，我掏出口袋里的十块钱请朋友吃宵夜，心里暗自庆幸，被我找到一个好地方，能够吃饱。

我问他：“我们去吃什么，馄饨吗”

“什么馄饨”

然后我回过神来，原来面对的不是同样的人。他被我的傻样逗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因为我笑，这种笑容无关友情无关爱情，甚至我们还不认识，但是也很美好。

我们挑了位子坐下，他帮我点了餐，也没有顾虑我的感受，我就说他是一个很霸道的人。

“怎么这么好突然请我吃饭。”

“我说，你以后不能这么无礼地跟我说话。”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上司。”他突然很严肃地告诉我。

我愣了两秒钟，大笑起来：“你上司吗”

“你不相信”

“我干嘛要信你。”

“反正吃了这顿饭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果然还是不应该随便跟陌生人走。

“做我女朋友。”

“噗……”我正在喝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把水全部喷在了他脸上。

他一脸厌恶地看着我。我也很不能理解他突然叫我做他女朋友。

“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没任何兴趣。你好好演戏，我会给你钱。”他用纸巾擦干之后还是继续说，样子非常滑稽，但是我实在笑不出来。

“钱钱钱，你满脑子只有钱。你那么有钱随便找一个女的配合你演戏就可以啦，莫名其妙。不就是你请我吃了顿饭嘛，那要是你不请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答应你这么乱七八糟的要求”说着我留下了我自己的那份钱走了。

回到家中我的整个瞳孔都还在放大。我甚至都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普通人有个普通人的好处，就是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变得多大。何况是在我身上，能有多么大不了的事情，起码我在过去的28年里都没有见到过。洗了澡蒙上被子就开始睡觉。

直到第二天我回到公司发现桌子上又被重新贴满便利贴的时候，我才有理由相信他真的是我的上司，以为是呼风唤雨的本事实际却尽是小花招，失落的是我的新上司徒有光鲜靓丽的外表却是个无聊至极的人。这点完全动摇不了我，不得不承认没有便利贴的日子是很清闲，可是对于我来说也空洞地有些恐怖。

我忙得整幢写字楼楼上楼下得开始跑，才发现现在的便利贴是原来的两倍。

“是不是没有纸条的日子会舒服很多”那个无赖笑眯眯地挡在我面前。

“我还是会比较习惯忙忙碌碌的样子。”

“我可以给你机会重新考虑。”

“不用机会，让开啦你。”我顾不得他是谁，一把推开他。而我忘记了当时我们正站在楼梯上。

他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我差点可以看到一个高个子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好笑场景。他咬牙切齿地对我说，让我等着。

平平淡淡的人不代表经不起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