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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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中书右丞伯颜在攻破常州之后，立即派都元帅阇里帖木儿，万户怀都率兵攻无锡、平江，在元军大兵压境下，两地宋军先后投降。

东路水军顺江东进，东路陆军出长江口后沿海南下，十二月逼近钱塘江口，从海道包围了临安。至元十二年（1275年）十二月，元朝三路大军近逼临安，随时准备攻取。

在兵临城下的严酷形势之下，南宋朝廷一片混乱，无数官吏为避战祸，甚至上书弹劾自己，只为解官而去，太皇太后严词斥曰：“我大宋朝建国三百余年来，对士大夫从来以礼相待。现在我与继位的新君遭蒙多难，你们这些大小臣子不见有一人一语号召救国。内有官僚叛离，外有郡守、县令弃印丢城，耳目之司不能为我纠击，二三执政又不能倡率群工，竟然内外合谋，接踵宵遁。平日读圣贤书，所许谓何！却于此时作此举措，生何面目对人，死何以见先帝！”

但是她的谴责在蒙古铁骑的威胁之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在求和无果，又无力硬拼的无奈情况下，只得下令开城纳降，同时又令国舅杨亮节、朝臣陆秀夫、张世杰和文天祥等人的护卫宋恭帝的两个异母兄弟益王赵昰和广王赵昺趁机出城南逃，希望为大宋皇室留下最后的火种。

宋庭投降的当日。

冬末初春的阳光暖暖的洒向这一座美丽的城池，街道上还有许多尚未清理干净的暗红纸屑，过去的这一个除夕虽然不尚安稳，但是到底还是要过。而且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我这普通百姓哪里会关心这天下是谁的天下，只要有衣穿，有饭吃，就算是关外的鞑子得了天下又如何？

无数的王朝更迭，无论兴衰，老百姓都是受苦受难的命，那你这宋庭将倾，我又理你作甚？

赵小铭自然是懒得凑这个热闹，丹家那边有王城坐镇，想也出不了什么事情，早课过后独自扎在后院墙边一遍又一遍巩固着自己六剑一花的境界。

剑尖引领的，是第一剑，使的是刺字决，是攻击力最高的一式，自古以来就有“刺死砍伤”的说法，所以为什么杀手们多被冠以“刺客”的称谓，而不是“砍客”。

若是一刺建攻，后续而来的就是趁胜追击，是化优势为胜势。但若是第一剑就吃了亏，此后的却只能说是补救，是回防自己递出一剑所露的空门。

所以赵小铭心中剑法的最高境界虽然是九剑如一花，一花藏九剑，但眼下也很肯定，最重要的乃是第一剑，此一剑必定要拿出剑在我手，天下我有的气势，以及一往无前，务必一击中的的信心。

而为了保证自己所练的剑法不是花架子，每一次出剑，赵小铭都要调动自己全身的修为，灵觉尽力张开，对周身全方位的方向都保持高度的警惕，在出剑的过程中，也会想象随时而来的各种情况。这样才能让自己所处的情况尽可能的贴近实战，才能让自己的练习所得，能够在实战之中发挥出来。

所以每一朵剑花里的六剑，都是不一样的六剑，又都是赵小铭全神贯注，倾尽全力的递出的六剑。

因此此番几次往复下来，额前也是微微渗出些汗珠来。赵小铭忽的收剑一叹，总觉得自己这样练剑有些不对劲，但是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却是一筹莫展，随即又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手里的长剑念道：“或许这就是找出第七剑的关键。”

正在赵小铭沉思之际，户外嘈杂声渐起，想来是那元军已经进了城来，昨日官府还派人沿街通告，说今天开城纳降，家家户户都要开门跪迎。虽说是漠不关心，但赵小铭仍旧忍不住鼻子里轻轻一哼，到底还是对关外蛮族有一些骨子里的不屑。

不过自家的宅院和这宋庭皇宫可就隔着一条街，想来此刻外头应该会有不少的元兵，麻烦事是在所难免。正想间，前院就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赵小铭脸上露出一个不善的表情，正要动作，却发现自己就连一个转身，居然也是不能！骇然之下，一股从天而降的威压轰然临身，但自己的身体又不能应力而动，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如同头顶上的青天直直的压将下来一般，心里哪怕一点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只是半息之间，赵小铭已被重伤！赵小铭甚至都来不及感觉自己身体遭到重压而传来的疼痛，那种令人窒息的桎梏却又突然间消散而去。

一个浅浅的，又非常圆润动听的女声轻轻的飘来：“自顾花落如灯灭，来去人间二十年。不忍回首当年恨，且听落雨染青轩。”

一名发挽如云，身着贴身紫月法袍的女子飘然若仙，从天而至，缓缓落在了赵小铭面前一丈处。

赵小铭“哇”的喷出一口黑血，哪里去管这从天而降的女子来此何为，看都不看她一眼，也不顾自己的伤势，立即全力运功，哪知自己虽然恢复了行动，但是灵识竟然完全无法张开，连忙冲着徐青纱大概所在的方向急喝一声：“姐，你怎么样！”

徐青纱似乎对这自家后院的情况一无所知，声音从前院懒洋洋的传来：“不就是几个捣乱的嘛，我能有什么。”

声音却是蓦然一止，赵小铭悬着的心刚一放，徐青纱已经闪身而来，站在自己身边神色凄楚的惊呼道：“小铭。”

赵小铭却是没有看自己的姐姐，而是面对着那紫衣女子，往左斜点一步，十分自然的将徐青纱掩在身后，右手前举，全部精力都在这一柄剑上，所以自己虽然身受重伤，但手上的剑依然稳如泰山，向上定在了一个微妙的角度。

正是我掩护，你快走的意思。

能够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将我在一息之内伤成这样的存在，想必你也无法抵敌，甚至若是我不来断后，你可能都走不了。我和娘说过的，即便我现在不如你，我也会尽力保护你。

所以赵小铭也没有丝毫迟疑，脚底猛然发力，直将那大青石板震碎了一个大坑，身体往前飙射而去，我这一剑，只要能让眼前的女子有一丝一毫的迟滞，我姐就有机会逃走，所以无论如何，自己这一剑，一定要发挥出自己的最大实力！

在这一剑递出的时候，赵小铭甚至觉得，虽然此刻的自己身受重伤，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乎已经能预感到，自己这一剑之后，哪怕紫衣女子没有攻击，也无法再出第二剑。但是这一剑的剑式，是自己平生最为精妙的，这一剑的气势，是最一往无前的，这一剑的速度与力道，都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假如是自己没有受伤，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定能够递出九剑一花，甚至超越九剑一花！

出此一剑，此生无悔！

短短的一丈抬手便至，正是沿着那个微微抬起的微妙角度往上斜刺而出直插心口，若是按照剑招的拆法，在实力相近，甚至只要不是比自己强得太多的情况下，必定是要后退半步以缓剑势，或者斜让半步击开剑身。

自己要的就是这半步的时间！

而虽然是抬手便至的距离，赵小铭缺愕然的发现，紫衣女子正缓缓的将自己打量了一番，然后目光越过了自己，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徐青纱，开口问道：“是他吧？”

但自己这一剑，居然还没有刺到她的胸前！但那种身体破开空气的触感又是如此真实，所有的衣角都被空气往后“嗤啦”的一下拉直。“嗯，是他。”身后的徐青纱似乎是有一些神不守舍，音调虽然尽量的往上提，但是这般明显的刻意而为，掩藏不住那明显的慌张。赵小铭也慌了，明明是全力一击，感知之下自己的速度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但这本应半息不到的时间为什么又同时能够容得下这许多言语？

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这样看来姐姐和这女子应该是早已相识，自己的紧张慌乱倒显得多余了。不过干姐姐的朋友，干嘛要这样对我？

而且，为什么我想了这么多了，我这一剑还没有刺出去！

眼前的紫衣女子复又看向了自己，略一思忖，喃喃道：“不曾想，和他竟也张得十分的像呢。”

徐青纱本是半丝抗拒的心理也不曾有，但是方才过来之时已经发现赵小铭全身筋骨移位，经脉多处破损，几乎已是半废之躯，还以半废之躯体全力运功发出这巅峰一剑，紫衣女子又施展申通，让他保持这种状态，若是时间一长，难保会留下一些不可治愈的创伤。于是跪下哭道：“不要伤害小铭，我跟你走就是了。”

赵小铭听到这句话，眼睛猛然一睁，维系这巅峰一剑的气势本已殆尽，但此时不知他哪里来的力量，身上青筋爆起，掌心猛一发力，长剑脱手而去。“谁也不能带走她！”禁锢着他的力量蓦然撤去，他才终于暴喝出声，但是眼前的紫衣女子却又似闲庭信步一般一步让过了迅若闪电的一剑，赵小铭终因重伤力竭，冲出去数步，无力的摔到了墙边，徐青纱连忙起身赶上，扶住了的弟弟将要倒下的身躯。

紫衣女子道：“莫要动他，你以为我就是那般无情之人吗，我这是为你们好。”

徐青纱泪如雨下，紧紧把赵小铭搂住，冲紫衣女子喊道：“我不管，我也不懂，我就知道小铭是我的亲人，谁也不能伤害他！”

紫衣女子默默的看了一眼徐青纱，似有不忍，但终于还是看向赵小铭道：“你习武为何？”

本已在昏迷边缘的赵小铭顿觉脑中訇然一亮。我习武为何？很小的时候，虽然说笑是要帮姐姐挣钱，但到了后来，似乎就是纯粹的沉迷于剑道，沉迷于招式破敌，可以自己这么多年的习武，完全就是为了追求武道之极。但自己追求的武道之极，所求的那一种感觉，在刚才的那一剑之间，已经出现。

那一剑为了什么，我习武就是为了什么。

赵小铭强忍着喉咙里涌上的一口鲜血，咬牙道：“为了保护我姐。”

赚得钱财，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不挨饿受冻。

学得武艺，是为了让家人平安，不受伤害。

赵小铭忽然觉得，虽然这女子将自己逼得一身是伤，但就这几点明悟，和在那拉长了时间的一剑中的心境所得，简直就可以将这点伤势甩得可以忽略不计。

紫衣女子面露赞许，复又向徐青纱解释说：“我方才一到，看着他与我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一时认错，才略施以威压，不曾想这就是你你家小铭，我也就将错就错。现在，你家小铭知道他习武为何了，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徐青纱这才知道了她的用意，但赵小铭重伤之下强行进攻，已是对自己造成了不可治愈的伤害，她关心之下，来不急言谢，急忙问道：“那小铭伤成这样，该怎么办？”

未及紫衣女子开口，赵小铭已经仅仅攥住姐姐的手，声音模糊的念道：“姐，我们担心的，就是这一天吗？”

徐青纱泣不成声，只是用力搂住弟弟，哽咽着点了点头。紫衣女子轻叹了一声：“你尽管放心，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小铭资质虽差，但无论心性还是悟性都属上乘，只要他肯努力，机缘巧合之下，在那之前登入上界，并不是不可能。或者，靠你自己，只要在那之前达到了那个层次，到时你要和小铭在一起，我难道还管得了你吗？”

徐青纱这才忍住心中的酸楚低声应道：“我知道了。”感到小铭的手也是紧了几分，低头看去，赵小铭脸色微有些发青，脉搏已经虚弱下去。“青纱，我要娶你当老婆的，我一定会娶你的。”

自己是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直呼姐姐的名字，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拧我的耳朵，会不会再给我打针。

你就给我再打一针吧。

你就使劲的拧一下我的耳朵吧。

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要带你去哪里，但是我又不敢问。

我怕。

怕你去到一个我去不到的地方。

迷迷糊糊之际，耳边传来紫衣女子的声音：“小铭，凝霜决并不适合你，神仙饮改换的体质也不尽如意，你遭受此伤，正好大破大立。我带走青纱也是万不得已，我知道，世上难得痴情郎，我心疼青纱，自然也心疼你。”

“呵。”赵小铭像喝醉酒了一般咧嘴笑了一声，一下似乎有什么咸咸的滴入口中，忽然想起，这是徐青纱还在哭呢，但是为什么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紫衣女子的声音复又传来：“记住，功法虽然是招法威力的基础，但是招法的作用远大于功法，在我看来，你的剑法，就是你的一切。”

你的剑法，是你立足这天下的基本。

你的剑法，是你冲往上界的依仗。

所以只有你的剑法，能让你追上你的青纱。

所以，你的剑法，是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