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是克夫相

暮色渐渐浓郁起来，天边开始堆满晚霞。一行人终于在酉时赶到了下了一个驿站。

众人疲惫不堪，风尘仆仆。等待干粮发放后，在驿长的安排下，分了四间大通铺，男女各两间。

环境稍微看上去好一点的，当然要给慕家四兄妹，其余稍差的两间给最下等的仆人。

方初筠没有纠结这些，在她看来这两间区别不大。能有个栖身之处很不错了，只是她很不习惯浑身粘黏黏的，没有洗澡就入睡。

到了这一餐，其他人再不似晌午那般挑剔择粮，抱着窝窝头狼吞虎咽起来。又疲又饥，再朴实的食物都是可口的。

方初筠依旧慢条斯理地啃着窝窝头，享用完后，她拍了拍了手掌，抖了下衣裙上的粉屑，拉开门正欲迈开步子。

小瑶快步追上问：“小姐，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我觉着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奴婢跟着你吧？”小瑶有些不放心。

方初筠摇了摇头，摆手道：“我也只是在院子里转转，外面的大铁门锁着，还有官差守护，想走远也去不了啊。”

“可是——”

“好了，”方初筠打断她，“我就想一个人待会，你们也早点歇息，明天还要赶路，我一会就回来。”

方初筠离开后，小瑶环顾四周，喟然长叹：“哎，别说小姐你有些闷，就是奴婢看着这样的环境也觉得憋屈啊。”

顿了顿了，竟然小声啜泣起来：“想小姐在府中的时候，多受老爷疼爱，什么时候遭受过这样的罪。”

虽然她的声音极小，害怕被人听见。虽说小姐已嫁入慕家，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她的‘家人’，但在她眼中，只有她和小姐才是一家人。

从方初筠晌午和慕之寒一起吃窝窝头时，慕云绣就注意到了。事实上她的视线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大哥。

也不知道这个狐狸精使了什么媚术，明明是艰辛的流放，如同垃圾一样的窝窝头。大哥却和她吃得眉开眼笑？

别以为她不知道，什么待在这儿闷，肯定是借此机会出去和大哥会面？狐狸精，不知害臊!

一想到方初筠和大哥在月光下卿卿我我，就烦躁至极。想着听到小瑶还口口声称她们家小姐可怜，就来气。

“烦死了，能不能别惺惺作态了。”慕云绣直接撕破脸，“一脸的克夫相，若不是你们家小姐，慕家会遭落至此吗？”

“克夫相？”小瑶瞪大瞳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慕云绣的脸庞，一字一句：“她可是你大嫂！”

与此同时，通铺上的人都错愕，个个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二小姐能说出这大逆不道之言，可下人身份决定了她们不敢插手介入。

“才不稀罕！”慕云绣左手插腰，右手大力一挥。

“你——”对方毕竟是姑爷的妹妹，小姐的大姑子，她侍女身份不敢造次，但是士可杀不可辱，怎么都替小姐感到憋屈。

于是，壮着胆子反驳：“你，你太过份了！”

“啪！”

一声脆响盖住了后面的‘份’字，小瑶苍白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深红的指印。

“你！”

小瑶浑身颤动得厉害，来来回回只会说这一个字。已经有下人看不惯了，悄悄溜出寻找‘救兵’。

慕之寒在驿所的水井边匆匆洗了把脸，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就匆匆往前院赶。

回想起两个时辰以前，方初筠与他并肩走着，趁人不备，在他耳边悄悄耳语道，“晚上来前院见，有东西给你。”

一想到妻子神秘又调皮的模样，心中一紧，脚步愈发快了。刚到前院就看到那熟悉的背影，站立在树梢下。

万籁俱寂，星空下的背影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他轻咳一声，快步上前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叫唤声。

“少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小夫妻一怔，同时扭头看向来人处。一个婢女匆忙赶到，一五一十地把房间发生的一切禀告给了这位新晋的少夫人。

慕之寒已经靠近，听得真真切切。恼极，大呵声：“岂有此理，绣妹太不争气，都什么时候了，怎能还耍大小姐脾气？”

婢女一惊，刚才太慌张，都不知公子就在身后。她心中胆怯，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毕竟是将军府的仆人，现在帮着‘外人’，会不会遭家主嫌弃？好在慕之寒并没有恼她，而是怪慕云绣不懂事，她才略放心些。

方初筠冷静如常：“走，先去看看再说。”

夫妻俩并肩向屋内走去，婢女小心翼翼地殿后。由于屋内动静太大，都惊动了朱俊。

等他们带到了屋内后，发现朱俊已经在此解决了。女人之间历来是非就多，沦落到此地也不知疲倦地争风吃醋。

朱俊黑着脸，大嗓门吼道：“还把自己当将军府大小姐是吧，也不看看如今是个什么身份，再要闹，按律法处置。”

当然，朱俊只是吓唬吓唬她们，并非真按律法处置她们。将军府虽落魄了，但昔日朝廷势力盘根错节，非普通犯人。

小瑶一慌，惊得腿一软就跪下了，求饶道：“大人请饶恕，奴婢再也不敢了。”

慕云绣也心慌，脸色煞白，却原地不动的杵着。就算沦为流犯，也不能丢了千金小姐的气势。

朱俊粗着喉咙又训斥了两句，就下令让其手下把她俩分开。小瑶更慌了，害怕把她分到另一间通铺，她不想和小姐分开。

慌乱之际正好瞅见方初筠进来了，快步靠近跪在小姐身边，哭泣着道歉：“小姐对不起，我不该惹事，你帮我和官差大人求求情，让我和小姐你在一起，奴婢的本分就是伺候小姐的。”

慕之寒抢着开口：“朱大人，依你看——”

朱俊是明白人，快人快语道：“你就留这儿吧，若有下次可别怪本官无情。”

“走就走，谁稀罕和你们一起。”慕云绣甩了甩了袖子，拎着包袱到了另一间通铺。

对她来说，这间和那间没有区别，都是脏乱不堪，比猪狗住的还不如。而且她也不想见到方初筠，离开正和她意。

方初筠长长舒口气，慕之寒却深感歉意，他想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讷讷半天，只憋出一句：“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