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牺牲的意义

位置很不错，这个地方恰好比双子楼的楼顶略略高一些，可以观测到楼顶的全貌。

现在，双子楼的楼顶已经完全并在了一起，b楼原有的直升机平台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成了一个无人机的起降平台，上面还有一些绿色的垫子，可以作为降落的缓冲作用。

而A楼的楼顶却成了一个炮兵阵地，主武器是两门82口径的迫击炮，这种迫击炮炮弹可以用激光制导进行精确打击，但在这样的烟雾中，精确打击已经完全没有意义。

林暮看看一边空空的弹药箱大呼可惜，如果他能早一点爬上来，只要对着迫击炮弹的引信头来上一枪，那就可以简单结束战斗了。

然后他马上吓了一跳，在两层楼相交处的一个台子上，他居然看到了一台小型反步兵雷达，这种雷达使用电磁、热源和声源等三源搜索，可以凭借红外、枪声甚至脚步声等侦察人体的位置，精确地进行锁定。

与这个小型雷达相连的，是在楼层的四个角落各安装了一台的小型武器遥控站，这种小型武器站上装着两种武器，12.7毫米的大口型机枪和40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

这样的配置是狙击手的恶梦，只要狙击手开上一枪，反步兵雷达就能立刻自动锁定狙击手的位置，然后引导遥控武器站进行攻击，对于大口径机枪和自动榴弹发射器而言，逃跑、射避没有任何的意义，尤其是他现在所躲的位置，一旦遭遇攻击，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除此以外，在整个平台女儿墙的外侧，明着暗着藏着不少的手雷和炸药，是对手故意设得圈套，如果有人试图从外墙爬上楼顶，即使能绕过反步兵雷达的侦察，也不可能绕过这些诡雷，对手对高楼的防守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林暮仔细地观察，在两座平台高低错落间的一堆瓦砾之中，发现了一个小型的方舱，这个方舱外面用伪装网进行了精心的伪装，如果不是几个监视摄像头和一个激光告警器，林暮也很难发现那堆瓦砾中居然是一个方舱。

他长长吁了一个口气，敌人果然小心到了家，如果他现在打开了狙击步枪上的激光测距仪，对方激光告警器就会立刻告警并且抛发烟雾弹，那他的潜伏就失败了。

事实上，他庆幸的不光是这个，现在看来，敌人料定他们没有重武器，所以把这两个平台当成了基地，以为自己占据着绝对的地形优势，根本就不觉得还有什么可以构成威胁，保括他现在所在的这根高耸入云的巨大天线。

敌人的战略，就是利用高台的优势，时不时地进行无差别的轰炸，再播放能引起人思乡的音乐，这样一紧一松，迟早可以摧垮他和周阳的神经，让他们自投罗网，这样的战术虽然很笨，却比一个地道一个地道去搜索他们更有效的多。

林暮微微思虑了一番，然后尽可能的挺直自己的身材，树起一根手指，进行粗略估算，从这里到双子楼的距离大约是两百米左右，没有风，在这个距离上，就算用突击步枪，可以做到精确射击。

他放下手指，正要给周阳通话，眼前的景像突然让他呆了一呆。

在战争发生之前，他曾带着部队上的所有人到最高楼的楼顶上观测地形，布置防区，那个时候，军队正布置所有的居民离开城市，每个街道上都挤满了人和车辆，到处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车声和喇叭声响成一片......

那时候，这个城市是一个核心城区面积近三百平方公里的大都市，常住人口将近四百万，不光是东南亚最大的城市之一，也是东南亚的经济中心、交通枢纽和能源中心。

可仅仅过了四个月，一切已经彻底变了样，除了他和周阳防御最后两个总面积不到二十平米公里的城区外，其余所有街区的高大建筑都已经彻底消失了，在滚滚的浓烟之中，只有时隐时显的残垣断壁试图证明这里曾经有过的文明。

周阳说的没有错，这个城市真的已经成了废墟和坟墓。

在油气井的大火被扑灭以前，这个地方完全只是一个废弃之地，没有人再觉得这个地方有意义，就连敌人都已经放弃了这样一块废墟。

一瞬间，林暮真的茫然了！

他们打这场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所有人拼死防御，一个接着一个牺牲在这里，意义又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利用这座城市拉着敌人一起陪葬吗？

今后！

怎么办？

还有今后吗？

他长长的呼吸几口，甩了甩头，努力压制住从脑中翻涌出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声道：“周阳，听到请回答，OVER！”

“是！教官，我在等待命令，OVER！”

“我已就位，现在等待目标出现，你准备接应，OVER！”

“明白，OVER！等等，教官，你刚才说，如果敌人抓住了我父亲，但只要确定我已经死了，他们便不会再为难我父亲了，是不是？OVER!”

“我再命令一遍，现在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你父亲被抓了，等我们执行完任务，就去把他救出来，明白了没有？OVER！”

“明白！”

周阳的状态让林暮越来越担心，他从来没有见过周阳如此失魂落魄，虽然他理解，无论谁，整整四个月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烟尘之中，每分每秒都在杀戮或者被追杀，即使在睡觉的时候都必须睁一只眼睛的话，还怎么可能是正常的。

就如同他自己，没有一秒钟不在担心失陷在叛军控制区的父母、姐姐和弟弟，可他首先是军人，军人让他没有选择的机会。

对军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执行命令更重要！

他架好枪，把瞄准镜对准了双子楼顶的平台，然后开始漫长的等待。

善于等待——是一个优秀狙击手所需要具备的最基本素质，也是最重要的素质。

这里到双子楼顶的距离是200米，声音的传播速度是340米/秒，而遥控武器站完成自动搜索到下达开火命令的时间大约是4-8秒种。

他必须等待对方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开完第一枪0.6秒的时间内开完第二枪，在第二个人反应过来之前干掉他，然后在4秒钟的时间里摧毁小型步兵雷达上的弹道计算机，让遥控武器站找不到目标，这样他才能活下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城市如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半点声音，除了头顶上的太阳在慢慢西移，一切仿佛已经彻底停格。

林暮始终把眼睛放在瞄准镜上，没有半秒离开过双子楼的楼顶，他相信敌人一定躲在那个伪装成废物堆的方舱之中，他们不可能不出现。

随着太阳渐渐沉入烟雾之中，烟雾开始渐渐变浓，视线也开始变差，林暮正在犹豫是否要打开瞄准镜上的热成像装置时，情况出现了。

天边传来一阵微弱的嗡嗡声，他立刻辩认出来，这是飞机的浆叶高速切割空气时所产生的噪音，这表明有一架直升机或者无人机正在飞过来。

他下意识地将身体向天线罩面缩了缩，在经过四个月的烟熏之后，天线罩的正反面都积了一层厚厚的油烟，而他在经过污水池的时候，身上同样粘满了油烟，从远处看，根本无法发现这个黑乎乎的天线罩上面，竟然还躲着一个人。

一架中型无人机出现在林暮的视线中，这是地球联邦亚洲区某企业生产的中型无人运输机，翼展超过四米，通过调节八个桨叶悬臂产生动力，可以一次性运送五百公斤货物，也可以长时间滞空，进行战场通讯和监控。

现在，这架无人机的下方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吊舱，显然，是敌人利用黄昏这个时间点运送补给。

除了一面天线罩，林暮现在没有任何可以遮挡之物，他只好祈祷，祈祷操纵这架无人机的人没有看到他。

不知道上帝有没有帮忙，但是林暮所在的天线塔显然帮了大忙，无人机远远绕过了这个高耸着的危险物，划了一个大圈，继续向着双子楼前进。

林暮松了一口气，重新用瞄准镜对准了双子楼的楼顶，在双子楼的直升机起降平台上，已经多了一个人，戴着一个灰白色调的城市型迷码迷彩头盔，身穿一件同样色调的迷彩服，手上挥舞着两根荧光棒，正在给无人进行引导。

林暮估摸着距离，略微调节了一下标尺，把迷彩服套进了瞄准镜的十字线中，现在的视线虽然比几个小时前要差一些，可是几乎没有风，这是狙击手最喜欢的环境。

无人机缓慢地在直升机起降平台上降落，林暮的手已经放在扳机上，却始终不敢扣下去，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仍然是楼顶上的四台遥控武器站，除了那台反步兵雷达自带的自动化指挥装置以外，林暮相信在方舱中一定还有一套人工指挥设备，随时可以对他开火。

任何还没有完成，林暮可不想与敌人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