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寻隐不遇

一时间，黑慈已顾不上震惊了，急忙恳请两个少年带路。小龙和小猴儿心性单纯，不疑有他，遂领着他前往那片山林。青年兄妹一路默不作声地跟着，田间偶有村民投来诧异的目光，二人只当未见。

路过一处简陋的木屋时，小龙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下意识看向门口正在锄草的一个庄稼汉。后者一抬头也望见了他们，愣了一下，道：“好小子，哪儿带的这么些个外人？”

小龙神情有些局促，只得解释道：“爸，这几位都是来找那个漂亮姐姐两口子的，我正好遇上。”

庄稼汉一听乐了：“今天啥日子，又来一茬找他们的，得，你带他们去吧，完了赶紧回来干活！”

小龙诺诺连声，埋头继续带路。黑慈与天医谷主对视一眼，均感诧异——原来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造访了？

及至那片林前，小龙指了指前面，众人顺其所指望去，只见葱茏绿叶间掩藏着一角栅栏，栅栏后依稀围出几间木屋，一弯清溪绕屋流淌，恰好沃灌了屋前一方菜畦。

不过最吸引众人目光的并不是这田园风光，而是此刻正站在屋檐下的一个白衣人。众人走近看时，发现原来这白衣人年纪很轻，约莫只有十五六岁，英挺的面容上，和众人一样都带着困惑，以及失落。

有人靠近，白衣少年立刻察觉，回头望来，不禁讶然，正欲询问，却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屋子另一头传了出来：“白跑一趟！云欢哥哥根本就不在家！”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黄衫少女从屋后跳了出来，气鼓鼓地跺着脚，秀丽英气的脸上满是沮丧。白衣少年冲她努努嘴，指了指栅栏外。黄衫少女回头看见众人，呀了一声：“哪儿冒出这么些个人来？也是来找我的云欢哥哥的吗？”

你的云欢哥哥？天医谷主和黑慈同时侧目。黑慈更是两眼放光，感觉吃到了了不得的大瓜——这女娃娃是谁？跟云侠什么关系？一代豪侠英年早退，莫不是为情所困？厌倦了江湖纷争，只求与爱侣避世索居，共筑爱巢？

大概是瞥见他的眼睛冒光得厉害，一旁的天医谷主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收收你那龌龊心思吧。这丫头不过及笄，云欢虽然风流，但不是禽兽。”

黑慈尴尬地四处看了看：“啊……哈，沈谷主的望炁术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啊……”

青年不理会他，推开栅栏走进院子，正要去推那正屋的门，却被白衣少年伸手拦住：“阁下何人？这是别人的家，岂能随意闯入？”那黄衫少女见有人想闯门，急也跳到了白衣少年身旁，昂首瞪着青年，好像身后护着的是自己的家一般。

青年扫了他俩一眼，冲白衣少年道：“看你体内灵炁精纯且良质，像是世家子弟，应该有点见识，我是天医谷沈观，听过么？”

白衣少年愣了一愣，阻拦的胳膊不自觉垂了下来，点头道：“天医谷主的名号，晚辈还是有所耳闻的。您当真是沈谷主？”

沈观怫然道：“我没必要向你自证身份。我只想确认一下我找的人在不在，若他们不在，我自会离开。”

白衣少年隐约能嗅到青年身上淡淡的药草苦香，再看看对方这由内而外散发的傲气，心里已信了七分，遂笑道：“是晚辈莽撞了，沈谷主莫怪。晚辈北堂玉，此番是陪舍妹前来探访云侠，可惜吃了闭门羹。”

他报出名号，沈观和黑慈都吃了一惊。沈观上下打量了白衣少年一番，忽然笑了：“北堂府的人来找云欢做什么？”

北堂玉尚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黄衫少女已忍不住叫了出来：“我说你这人话挺多呀，还凶巴巴的问这问那的，跟谁欠你似的，我们来找云欢哥哥串门，与你何……”

最后那个“干”字没说出口，因为她的小嘴给当哥哥的及时捏住了。

北堂玉一脸歉意地望向沈观：“小妹不懂事，沈谷主见谅了。”

沈观不以为意，目光又落在了门上。见上面的锁空挂着，他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把门推开了。这次北堂玉没有阻拦。在栅栏外观望的沈落见状，赶紧也靠过来，怯生生地贴在哥哥身边，甚至头也不好意思抬一下。

小龙和小猴儿对视了一眼，犹豫着没有动。

“原来他们找的人叫云欢啊。”小龙扒在栅栏上，呆呆地望着院子里的几人，只觉院里院外好像是两个世界，“这么多人都来找他，这个云欢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呀。”

小猴儿咧嘴笑了：“这个大哥还帮我家摘过葡萄薅过草呢，特别喜欢在我家蹭饭，我的乖，这老哥看着斯文，刨饭贼溜猛。”

他正吐沫横飞地说着，冷不防脑袋被人轻轻敲了一下，黑慈的声音悠悠响起：“背后莫论人非，小屁孩没大没小的。”

小猴儿无辜地捂着脑袋，很不服气地叫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嘛，又不是讲他坏话。”

一直倚着栏杆发呆的小龙突然直起了身子，盯着黑慈问道：“大叔，这个云欢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都在找他？”

黑慈想了想，答道：“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哪里有趣？”

“他喜欢笑，不论是遇到好事坏事，不论是面对开心的事还是伤心的事，他脸上永远都洋溢着笑容。他好像从来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滋味。甚至有一回他因为在一个朋友的葬礼上哈哈大笑，被人家爹娘赶出了门。”

小龙笑得弯下了腰：“哈哈哈哈，咳咳……果然有趣，难道他是个傻子？”

“他不但不傻，还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任何一本书他都能过目不忘，随便在路边遇到的一个人，过了一年他依然能准确地说出那人的样貌。他精通诗文，懂花懂酒懂女……懂武功。”

小龙眼睛一亮：“他会武功？”

“何止是会。别人十年二十年才能练达的武功境界，他只花一年就轻松突破了。他是三境灵飞以内的顶尖高手，尤其是他的剑法，得两大世间宗师真传，已到了神鬼莫测的境界。几年前他为了救一个女孩，一人对战藏弓楼三大杀手，最后逼得对手力竭而逃。”

小猴儿道：“想必那一定是他很喜欢的女孩子？”

黑慈微微一笑：“不，那只是他在路边看了一眼的陌生女孩。只是因为觉得她漂亮，这家伙就可以为人家豁出命去。”

“……”

小龙怔怔地望着那几间屋子，喃喃低语道：“他真的是很有趣的一个人。可惜他住这里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他居然武功这么厉害，早知道应该求他教教我的。”

黑慈撇了撇嘴，嘿然笑道：“所以说你的拳不得门道啊，你那点东西，离二境春水还远着呢。”

小龙的脸红了：“那到底什么样才算入了二境春水？”

黑慈低头，看着脚下流淌的溪水沉吟片刻，忽然身形动了起来。他贴着溪水开始绕起了圈。他的步子不算快，甚至可以说很慢，并且很轻。他绕的圈子也不大，两尺之径，一圈很快绕完了。然后他又站定了脚步。

于是两个少年惊讶地看到，黑慈脚边的溪水竟也缓慢地旋转起来。

“春水流淌，积炁甫兴。自身体炁未溢于外，但炁与血合，生发灵意，已能引得外物呼应，这就是二境春水炁。”黑慈微微一笑，手轻抚在栅栏上，竹片无声散落下来，看得两个少年目瞪口呆。

“喂！”不远处的黄衫少女冲这边大喊，“手欠的那位，麻烦你自觉点把栅栏补好。”

黑慈一拍脑门：“妈的，忘了这是别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