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离开清水镇，三人赶了数日的路，沿途经过一条清澈的河流，便在河旁歇息。河旁草木丛生，河流蜿蜒不绝地延伸到视线之外，两旁的草木也随着河流伸展到不知何处。

“再有两日就能到天照岛。”月离递给赤灵一块枣糕，待她接过，方在河边树荫下找了块干净平坦的地坐下。

赤灵谢过后三两口将枣糕嚼尽吞下，噎得用手拍了拍胸脯，咕咚咕咚灌了半壶水才觉着肚子里充实。赶路连着赶了好几天，便不自在了好几天，吃了也不见消化。一路上花音紧紧盯着她，恨不得将眼睛钉在她身上。

她想找人问路，手还未碰到那人的背便有一把剑立在她手前。她摘了些野果回来让他俩吃，花音却让她先吃，以防她下药逃跑。落脚时她想去街市走走，花音也要跟着她，如影随形。

赤灵连生气都懒了，只能暗叹这个影子有够执着的。本想去树荫底下歇歇脚，她顿了顿，还是决心抓紧赶路，治好陵游后借口回妖界，同二人分开。

她跑到河边拂水洗了把脸，回过头瞄了眼花音，见花音坐在树荫下同月离交谈，无暇顾及她，才偷偷从袋子中拿出玄晶玉，轻轻放入水里。

晌午的太阳毒辣，火热的阳光争先恐后地钻进皮肤里，虽然陵游藏身玉中，但他喜水，找到机会赤灵便将玉泡在水中。

“凉快吧？”她用食指敲了敲玉身，玉身闪了闪光似是回应。

河水缓缓流动，微风轻拂，河面倒映的树影随风荡开，漾出一圈又一圈微小的涟漪。玄晶玉静静躺在河底，形状与鹅卵石无异，但通透的玉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光滑美丽的鹅卵石堆中格外醒目。

“赤灵。”忽然传来一道极其微弱的女声。

赤灵四顾，除了月离和花音，不见人影。声音再次传来，近得出奇，虽然微弱，但声源像是在她蹲着的位置发出似的。

她疑惑地挠了挠脑袋，最后目光落在河底玄晶玉上，难道是陵游？她一把掏起玄晶玉小心翼翼地贴近耳朵，没有任何声响。

可陵游是男子，怎会发出女声？她用袖子将玄晶玉擦干放好，闭眼回忆着刚才那道声音──分明就是她身边传来的。

“谁？”赤灵回头瞥了眼月离和花音，确认二人不会听到，才小声问道。

“桃……花。”顿了几秒，居然真有回音，女声依旧微弱，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之后不管赤灵如何询问，都没了回应。

桃花？桃花……

难不成又是那棵奇怪的草？赤灵忙掀起衣袂，只见臂上桃花不知何时竟长出了新的一瓣，两片花瓣隐约散发着一阵淡淡的清香。

“去树荫底下歇歇吧。”月离走到赤灵身旁，从刚开始就看见这只狐狸在毒辣的阳光下左顾右盼，像在找寻什么，他伸手替她挡去头顶阳光。

赤灵闻声匆匆放下衣袂遮挡手臂，回头顺势拉着他的手借力站起来，笑嘻嘻道：“不歇了，走吧！”

血灵珠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这道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声音的主人是像陵游一样附于灵物的妖兽？好奇心宛如一颗种子，深深埋藏在她心里，渐渐生根发芽。

紧赶慢赶，夜深时三人赶到了天照岛。从靠近岸边的那刻起，赤灵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落地那一刻，血腥味更是扑鼻而来。周围漆黑一片，只能看见海边三三两两的渔船的影子，还有海滩的那边一根根黑影立成了一片，眯眼细看似是棍子，约摸有成人的高度。但海滩上为何要立这么高的棍子？

她用力聚焦目光，奈何如同凡人般的视力让她什么也看不清，她暗自后悔没有溜到魔族去和祁风学夜视。妖魔异界煞气重，到了夜晚怨灵大肆活动，犹如绿得发亮的鬼火，因此妖界从没有过暗夜的黑，也就让她心存侥幸，惫懒了。

夜晚的海风捎着海水的凉意吹来，本该是舒适的温度，却因空气中不时夹杂的阵阵血腥味令人心生寒意。

“月离……”花音不由拉住了月离的袖子，茫然的恐惧盖过了礼数。

赤灵原本就因对环境的未知感到郁闷，被花音颤抖的声音闹得心中更为烦躁，还是去探探周围情况吧。她正想朝海滩那一片“棍子”走去，却被人拉住了。

“别去。”月离轻轻将她拉回身边，沉声道：“再一个时辰，就天亮了。”

听他语气，赤灵想象出了他说这话时眉头一皱的样子，想必事有蹊跷。

“好。”赤灵答应，任由他拉着自己走，许是因为夜里看不清，被他牵着心里竟蓦地腾出一丝安全感。

三人往离“棍子”不远的山脚下走去，赤灵一路磕磕绊绊，心里骂了无数次，最后竟不知踩了什么东西，绊得扑倒在地。

“小心。”月离忙将她扶起。

“无妨无妨。”赤灵站稳后跳了跳，想抖落衣裳上的沙粒，感觉到手上黏糊糊的，像是沙粒湿了水粘着，便拍了拍手，忽然嘶了一声，疑惑道：“不对，海水涨潮也断不会涨到这个高度，这是……”

她正想将手掌凑近鼻前确认自己的猜想，却被月离拉住。

“别动，在这等我。”他苦笑道，身形一掠去海边取了水，帮她洗净了手。

赤灵摊开手掌故意朝花音的方向甩了甩水，本以为会听到她生气的谩骂，仔细听了半晌，却只能听到她微微加速的呼吸声。

这小仙姑架子挺大胆子倒挺小，不就是血吗，这里想必尸体不少，血竟能染着沙堆漫到这个高度。

“在这歇息，天快亮了。”月离似是寻到一块干净的地，轻唤二人坐下。

连日赶路又见到此般场景，花音早已身心俱疲，她盘腿坐下，不一会儿呼吸便平缓了。赤灵也不客气，用手摸了摸海滩，确认没有砂石会硌着自己，屈手作枕躺下小憩了一会儿。

天逐渐朦朦亮，海天相接的地方慢慢泛起鱼肚般的白色，不远处传来忽大忽小的人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