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三人皆怔住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的眼睛真好看。”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的眼睛，与清冷的外表不同，他的眼神虽然有着符合外表的凌厉，眼底却是无限温柔，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悲伤，像是没有结尾的故事，也像沼泽般只要触碰就会让人不由深陷。

指腹的温度还停留在眉间，月离只觉胸腔里的跳动声震得他脑子晕晕的。

“妖族竟如此无礼！连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懂吗！”花音一把拍开了她的手。

陵游“嘶”了一声，他真想把花音给揍一顿，动辄以族来压人。他好奇地看着赤灵，想知道这狐狸会怎么反驳她，但赤灵像是没听见似的低头沉思良久，又抬起头看着月离。

“谢谢。”

严肃的语调让陵游不由偏头凑上前去看看狐狸脑袋是不是搭错哪根筋了。

赤灵站起身，拎着坐在旁边的陵游的衣襟将他扯了起来，朝月离深深作揖，本想朝花音也道个别，细想近日的事，不揍她已是小妖主宰相肚里能撑船了。

“今日一别，后会有期。”赤灵拉着一脸茫然的陵游，话一说完便抬腿要走。

花音闻言，起身阻拦，“慢着，妖兽和玄晶玉留下。”

陵游正要辩驳，赤灵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朝花音淡淡道：“天界好大的面子，陵游从未害过人族，未触犯三界律例，为何要留下。至于玄晶玉，拿出证据证明是你天界之物，拿不出，便让那神君亲自来找我要。”

上古神君如今身在何处她怎会知，若是典籍记载，那也可以称是天界的书籍做不得准。赤灵心中盘算着，陵游元神寄于玉中，这玉是万万给不得任何人的。

“玄晶玉既由陵游捡到，千年来他用此玉守着清水镇，也算物尽其用，便归他罢。”月离道。

玄晶玉就算收回也是在天界藏宝阁中摆着，况且收回后，陵游脱离元神太久便会成为一具空有形体，没有意识的妖身，千年道行毁于一旦，对一只一心向善的妖兽而言未免过于残忍。

“月离，天界之物怎能交给妖魔？”

天界收服的几只妖兽全都凶恶异常，陵游又怎会是个例外？而玄晶玉……

花音当然不知神君自神魔大战后的行踪。玄晶玉对天界而言不过是无数灵物中的一个，但那毕竟是天界之物，怎能供妖魔驱动，让妖魔玷污，她迅速起身拔剑，剑尖直指陵游心脏。

说时迟，那时快，赤灵手腕翻转，一小团烈焰般的火红气息径直飞向花音持剑的右手，如烟般钻进她冰莹白皙的皮肤里。

只见佩剑掉落，剑身如镜，映着花音惊惧的眼神，她紧紧握住自己的右手，顿觉一股火气顺着筋络霸道地肆虐，烧蚀着她的血肉。

月离见状，忙驱出蓝色气息，气息缓缓注入花音右臂中，花音面色逐渐恢复了从容。

“我说过，你若再随意动手，我必不会留情。”

花音竭力掩着恐惧低头不语，之前洞中见她仿若不堪一击的样子，还以为只是只妖力低微的狐妖，不曾想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伤到自己，不由猜测起她的身份和来人间的用意。

四人沉默之时，陵游忽然打碎了盘子，抓起赤灵的手，锋利的碎片对她掌心一划──一道殷红的伤口，鲜血溢出。

赤灵张着嘴巴欲言又止，惊讶地看着陵游，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一把拉往身后。

月离的身影欣长，遮住了她整个身躯。

这……这狼心狗肺的小蛇仔竟恩将仇报！她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恶狠狠地瞪着陵游，“你干什么！”

陵游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想象若是真身，定是只炸毛的狐狸，只觉好笑，正想去拉她过来，看见月离凌厉的眼神后不由咽了口唾沫，收回了手，满脸堆笑道：“小爷就是借她一点儿血。”

说罢，他从衣服胸口处掏出了玄晶玉，明晃晃地亮在月离面前。

月离了然，将护住的身后之人牵回面前，朝她点头。

赤灵注视着他的眼睛，把心一横将手伸到陵游面前。一阵刺痛感从掌心传来，只见陵游一手持玄晶玉，一手对着她的掌心一顿乱画，伴随着黑色符文，掌心那道狭长的口子里一颗颗红得饱满的血珠腾起，朝玄晶玉的方向飘去，触及玉的表面便被融了进去。

月离的眼神堪比幻术，不用水攻，不用火烧这划伤自己的大妖兽就罢了，现在竟还乖乖地让这大妖兽抽自己的血……赤灵觉得自己脑子一定进了水，只因直觉告诉她月离让她做的事情都是对的，他不会伤害自己。

除了同血脉的银羽，数百年来她还未遇过谁能让她有油然而生的信任感。狐狸天性多疑谨慎，且她既为妖主，定对它界之人有更重的防备之心。对月离的这种莫名的信任让她觉得讶异。

赤灵摇了摇头，似乎这样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好了！”陵游收了气息，原本因受伤而略憔悴的脸色显得更为苍白，他缓缓道：“往玄晶玉里注气。”

赤灵将信将疑地聚息汇入，玄晶玉像个白得发亮的洞口吸收着红色的气息，直至玉体发出晶莹剔透的红光。

陵游捻了个诀，门外的雨渐渐小了起来，不一会儿阳光照进了客栈门廊，街上行人欢声传来，似是表达对许久未见的日光的感恩。

像是耗费了极大气力，陵游摇摇晃晃的就要往两边倒。赤灵一把护住了他，他将身体的重力都压了下来，倒是让赤灵差点儿跪了下去。

见状，月离将陵游一把拉过往自己身上揽，全然不顾对方是个伤患。

“……小爷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陵游将玄晶玉塞到赤灵手里，一脸倦态，一双媚眼半睁着，下一秒便要睡着般。

“你救小爷两次，这下小爷归你了，你得对小爷负责。”

言罢，玄晶玉闪了一下，他便在三人眼前消失了。

月离唤来小二，让他准备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