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朦朦亮，赤灵起了个早，做贼般悄悄溜到陵游房前，急忙地拍门，门声短促，一下下闯入门内榻上熟睡人的耳内。

陵游睡眼惺忪，衣衫不整地开了门，打了个哈欠，“天才刚亮，你不睡觉就算了，来吵小爷睡觉干啥啊！”

赤灵扭过头看了眼走廊对面月离和花音的房，见房门紧闭，他们应该还在睡吧。她忙推了陵游进房，砰地把门关上了。

“干啥啊！”陵游睡意正浓，又被赤灵推搡了几下，不由咕哝。

“快告诉我䳋渠在哪儿！”赤灵双手搭着陵游的肩，一把将他按坐在硬邦邦的木凳上。说罢，还将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回答。

“噢，䳋渠啊……小爷知道，在西。”陵游突然来了精神，跟着压低了声线。

这狐狸从一见面就吵着问䳋渠，她怎么对这妖兽如此感兴趣？

“西边何处？”

“西边的……”

陵游思考时眼珠子都快升上房顶了，也支吾不出半个字，忽然双手一甩，“哎！管它在哪儿，小爷千年前还是条未化形的蛇，就偶然见过那鸟几次，哪知道这么多！”

本以为这狐狸会揪着他一顿数落，却见她脸上蒙上了层黯淡的情绪，眸中也映着失落。

赤灵挤了个笑脸，嘴上念叨着，“也是，千年妖兽哪儿有那么好找呀，再找找总会找到的。”

似在回应陵游，又似在安慰自己。

“你找䳋渠做什么？这鸟是个小鸟妖时脾气就不大好，成了妖兽更是极其凶险，可不是所有妖兽都像小爷这么好心肠的。”

“那我也要找到它。”赤灵喃喃自语，又恍然回神，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䳋渠之事定要替我保密，还有关于我是妖主之事，也定不能泄露出去，否则……”

“嘿嘿……”圆圆的大眼睛明亮透澈，失落的神情早已荡然无存，轻挑的嘴角，笑起来小梨涡漾起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陵游却不由发怵，他心想，这便是所谓笑里藏刀吧……

“知道了知道了！”他不耐烦地摆手应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急急问，“那，那你是要走了吗？”

既然从他这里得不到䳋渠的消息，她是不是就要到别处去寻了？

“嗯，此次出妖界已经一个多月，我也该抓紧时间了，魔族拉拢了我族多人，不时犯我妖界，姐姐和长老们一定疲于应对，我得早些回去。”

提到银羽和长老们，她的目光满是期盼。

陵游静静地盯着桌面的茶盏，盏中一滴水都没有，木质的纹路清晰可见。

不舍和哀愁的情绪涌上心头……千年前他还是条小蛇，偶然捡到了玄晶玉，便找了个僻静之处守着它修炼千年，漫长岁月中孤独早已将耐性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寂寞无边的恐惧……

赤灵是将囚于孤独的他解救出来的人，她与他同族，为了救他可以不顾自己，她热情开朗，待人以诚……她不仅是救命恩人，更是他第一个朋友。

“放心吧，本妖主离开这之前，会想法子先治好你的伤的。”

见他面露愁容，呆呆地盯着茶盏，赤灵笑嘻嘻地往茶盏里添上茶，盏口冒着淡淡的雾气。

小妖主怎会丢下妖族族人不管，毕竟这清水镇的雨还得靠你施术才能停嘛！赤灵暗自感叹自己真是位极其英明的小妖主，不仅护同族陵游，还担忧清水镇的农事，对三界都大方关爱啊……

突然门被一股气流冲开，赤灵和陵游面面相觑，继而不约而同看向门边，只见月离和花音立于门前，“你二人大清早在此处密谋何事？想着吃人养伤？”

不少妖魔为走捷径快速恢复修为，或是增长修为，都会抓了人族年少之人吸食他们的精血修炼，清早便看见你鬼鬼祟祟进了这妖兽房内，若是光明正大，又何必如此？两只妖一定心存歹念！

“小爷不吃人也修为了得，况且吃人还不如吃仙……”

陵游哼了一声，好看的媚眼上下打量了花音一番，若真想动用邪道，第一个吞的就是你这朵水仙花！

见陵游衣衫不整，外袍还扔在床边，稀稀拉拉地搭在床沿上，月离掐了个指诀，只见榻上蓬松柔软的被子飘起朝陵游飞去，翻转了几圈，竟将他紧紧地裹成了个粽子。

“喂！放开小爷！”陵游咬牙挣着被子，看着眼前先是一愣，再是笑得前俯后仰的赤灵，大喊道：“快帮小爷解解！”

“走喽，用膳。”赤灵朝“粽子”做了个鬼脸，走到门边时，见花音依旧一副鄙夷的神情，她便故意抬头挺胸，扬起下巴哼了一声。

这小仙姑着实不讨喜，不仅高傲，种族偏见还极深。还是得尽快启程，治好陵游，万一她又一时冲动想着“替天行道”对妖下手，自己无法时刻护他，以陵游现在的状况，莫说挨上一招，半招都得嗝屁，小仙姑虽看似柔弱，好歹也是个上神。

算了算了，不想了。

赤灵头也不回地寻着小二的身影走去。花音见房内只剩她和两位男子，也不好久留，后脚跟了出去。

“衣服穿上。”月离关上了门，解开了眼前的“粽子”。

“得咧。”

想起因为月离自己尾巴现在还开着花，陵游也不吵嘴，乖乖穿上衣服，兴冲冲地噔噔往楼下跑，去晚了这狐狸准会吃得一点儿不剩。

月离走出房门，站在廊上看着嘴巴塞满，手上还和陵游抢着糕点的狐狸暗道，“但愿我能助你此行。”

他想得入神，回过神来只见赤灵笑嘻嘻地朝他挥着手。他点头回应，便朝楼下走去。

赤灵忙招呼他坐下，用臂肘防着陵游，递给月离一碟桃花形状的糕。下来时问小二要早膳，小二说这桃花形状的枣糕味道极好，入口即化，松糯可口，且摆盘时放上了几朵桃花，吃起来还闻得到淡淡桃花香，她特意留着给月离的。

见她侧身挡住这碟桃花枣糕，递给他时笑得甚是灿烂，弯弯的眉眼蕴着古灵精怪，月离接过糕点，浅笑道：“谢谢。”

赤灵盯着月离的脸，他清冷的面容上温柔的笑意，像是皎洁明亮的月被云层遮挡，发出的温和月光透过云层似有似无地落在人身上，散发着朦胧感的美。

花音自然是捕捉到了月离的表情，不由握紧了茶盏，心里却有些慌乱。

月离素来不论对神还是人，或是妖魔，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像是没有任何事物能触及他的情绪，喜怒哀乐也藏于内心。她不过是只野蛮的妖，月离待她就算有些许不同，也只是出于神族对妖族的礼数教化，一定，是这样……

见赤灵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弯弯的长睫如羽毛般细长灵动，月离只觉耳根微微发烫，只好伸手在赤灵面前晃了晃。

赤灵回过神，体内灼烧感忽然升起，她忍住疼痛，脸色渐渐褪去粉红，染上一抹淡淡的白。

察觉到她细小的变化，月离心知不好，许是血灵反噬，便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抓了她的手，掀起衣袖，朝她腕上注入了一道蓝色的气息。

赤灵只觉蓝色气息似水般顺着她的血液缓缓流淌，所到之处，清凉感代替了灼烧感。她静静地看着月离，专注施术的他剑眉微皱，眼神凌厉。她伸出一根食指戳在了他轻锁的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