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姑娘可算回来了！您房里的桌子都摆不下了！”见赤灵回来，小二忙迎上前，似是心虚拿了发簪却没办成事，谄媚地嘿嘿一笑，瞅见她衣襟带血，“哎哟！姑娘怎么受伤了！”

赤灵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瞅见衣襟上一大块的红，眼珠子提溜一转，笑嘻嘻摆摆手，又故作严肃道：“无妨，无妨，妖兽已被我收服，大伙儿无须再担惊受怕。”

这次倒有些说服力了，小二眼神里显然多了几分敬佩，这丫头片子竟能从山顶安然下来，纵然有两位高人相助，她这衣裳沾的血也真像恶斗妖兽时留下的战功显赫的勋章。

小二又瞥了一眼跟在三人身后衣衫褴褛，带着血迹，头发凌乱地遮住脸部，俨然一副官府逃犯的人，面露疑惑。

见他打量巨蛇，想起自己的生财大计，赤灵咳了两声，“这位是我在山顶那救下的一位道行极其高深的道长，他能停了妖兽作乱而发的清水镇的大雨。”

小二一听到能让这数日连绵的大雨停下，双目放光道：“姑娘此话当真？”

赤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自然不假，你就等着看好了。只是这点小事，就不要大肆宣扬了，大伙儿有事也可尽管找我，降妖除魔避邪求福，就没有湖派做不到的事。”

“大肆宣扬”几个字，说得极重，似是要将字句化铅灌入小二耳朵般。

小二先是一怔，接而心领神会，忙应道，“小的明白。”

赤灵朝月离作揖道谢后抓起巨蛇手臂，“大妖……道长，随我来吧。”

巨蛇啧了一声也不反抗，乖乖地正欲跟着赤灵上楼，却听见月离开口道：“且慢。”

莫不是秋后算账？赤灵回头狐疑地审视着月离的表情，俊美的面容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依旧令人捉摸不透。她下了层楼梯，伸出一只手将巨蛇护在身后，颇有犬福小时护食的风范。

月离轻叹了一口气，给了客栈小二一个金灿灿的元宝，“给道长再开一间房。”

眼睁睁地看着金元宝消失在视线内，赤灵不由感叹有钱真好啊。在妖界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点金银财宝算什么。可在这人间，她身无分文，心中竟对那小二羡慕不已，还真是握在手中的不知珍惜，得不到的永远在躁动。

三人回房后，月离站在原地，脑中回忆着洞中赤灵红色九尾赫然出现的场面，喃喃道：“血灵……为何偏偏是你。”

……

却说妖界，赤灵已经走了一个多月，没有了小妖主，妖魔犯戒律的事越来越多，长老们日夜巡视也难以压制。银羽不分昼夜伏案批阅妖民上报的各种事情，疲惫之余，正想揉揉颈椎，却碰到了那块伤疤……

多年前，天帝与她两情相悦，即便天界众仙反对，天帝也力排众议，唯妖主不娶。可迎亲之日，魔族伺机来犯，欲闯天煞宫夺魂婴珠，魔族大军中妖族身影频现，众仙恼怒。一场恶战后，妖魔大军兵败撤退，天界亦损失惨重。

“妖族作恶多端者众，妖主本无资格身居后位，念在陛下宅心仁厚，愿以爱感化妖族，小仙方允妖主嫁入我天界，怎知妖族不识好歹，竟与魔族狼狈为奸，利用大喜之日夺魂婴珠！”火神怒气冲冲，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被押在神殿中央的银羽。

“请陛下三思，妖族心存歹念，妖主不可能不知情，妖主实难居于后位同陛下一统三界。”太阳星君附道。

“陛下，今日妖魔大肆来犯，重伤我神族，数千名族人神格被毁，不得不重新渡厄，若陛下娶了妖主，怎能慰藉守将们！”素日与太阳星君不对付的太阴星君此次统一了阵营。

“万年前，魂婴珠虽被上古神君封于天煞宫内，可人族圣女受妖后蛊惑，偷偷将血灵珠藏于妖界，今日妖主又借联姻之名，让妖族同魔族大军伺机犯我天界，闯天煞宫，究竟是何居心？”

一旁如同出水芙蓉般美艳的女子缓缓道，语气温柔却句句隐藏杀意。

“花神所说极是，妖界如今已有血灵珠，倘若今日魂婴珠被抢，妖魔必定要颠覆三界。”众仙闻言，慌道。

花神轻蔑地瞥了一眼殿中身着红色嫁衣的银羽，就凭你，一只妖狐妄想身居后位，可笑。

“妖界没有血灵珠。”银羽直视花神，眸光清亮温柔，却尽显着妖主的威严。

“妖主自是不会承认，那妖主可能解释今日为何魔族和妖族共同来犯？”花神脸上挂着浅浅笑意，柔声道。

不能。妖魔处于环境糟糕的异界，民风不开化，加之两大族地域相连，恶妖邪魔自是不少，莫说进犯天界，在她妖界也频繁闹事。她作为妖界之主，虽已经尽力管治，可也保不齐总有妖魔为非作歹。况且异界煞气极重，怨灵遍野，妖魔易受邪念影响，饱受人族和神族的歧视的众多妖魔早就对夺权蠢蠢欲动。由来已久的怨气，她又如何能三言两语解释清。

神殿中央，身穿红色华服的天帝静默许久，看着银羽，终是开口道：“来人，带妖主入琉光殿，未得本帝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银羽哑然，瞳中灰暗，满是失望。此次联姻，碍于众仙恼怒，她孤身一人出嫁。如今一人坐在偌大的琉光殿内，心里泛起阵阵酸楚。

想着上轿前，赤灵生气道：“怎的他们神族可以随意进出我妖界，长老们都退一步不去喜宴了，盼兰带小妖童们去热闹热闹都不许？连我这个妹妹都不准入天宫？”

银羽心中也不舍得妖界，不舍得赤灵，见她生气，却也只能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无奈道：“我不在，妖界你要好好守着。总有一天，妖界也能花开遍地，人神妖魔可以和谐共处。”

赤灵本来生气，听到银羽这番话，知道姐姐心里放不下在这里的一切，自己也不该给她添堵，似是安慰般嗤地一声笑出来：“知道了知道了，妖主大人。小妖主我呀，未曾想得如此长远，只愿我的妖主大人平安喜乐，幸福一生。”

赤灵轻轻替银羽梳着乌黑柔顺的秀发，末了插上了银簪，簪上用粉玉铸了朵朵淡雅的桃花，“兔娘的手艺真不错，衬得姐姐更漂亮了！”

“以后待你出嫁时，请兔娘给你造只更好看的簪。”

轿子路过天界桃林，虽盖头遮挡了她的视线，但扑鼻而来的香气依旧让她安心。她知道桃花开得一定很美，或许有一天妖魔异界也能在荒芜中开出遍地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