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雨

“呔，是我。”

高顺把吕布摁回床榻上，心想这小子是怎么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天一个小小的动静就把他吓成这样。

“顺哥儿啊，你不回去歇着，跑这吓我干嘛…”

吕布打了个哈欠，高顺一不留神的功夫，他就又躺下了。

“你给我起来！”

高顺把他揪了起来，“今晚来你这不是为别的，你小子忒不仗义。

自己领人去洛阳杀嗨了，把我这一营丢在后方喝西北风呢？”

“诶…我还以为啥事呢。”

吕布笑了笑，经高顺这么一闹，顿时了无睡意。

“顺哥儿放心，你麾下的陷阵营，我自有妙用！”

见高顺不解，吕布嘿嘿一笑，起身从床榻下拿出一个物件。

高顺接过来瞅了瞅，是一张纸…不，是一张明黄色的布帛，质地非同一般！

“这是…”

“天子诏！”

吕布解释一句。

这可把高顺吓得一愣，在仔细辨别上面的文字，他虽是武将，却也认识很多文字。

读完一遍后，高顺突然打了个激灵。

这布帛上所写，将丁原比作以下犯上，兴兵谋逆的反贼，谁能诛杀丁原，便是大汉的功臣！

且不说文中许诺的功名利禄，这布帛上接近官家语气的开头结尾，与那赤红色的玉玺印子，都在证明着这是一张货真价实的天子诏书！

“这…奉先，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这要是让主公看见，可是要掉脑袋的！”

高顺险些没拿住布帛，在他看来这张布帛，足够他掉十次脑袋的。

吕布拍了拍高顺的肩膀，沉声道：“顺哥儿可还记得那日我与你的肺腑之言？莫非，高顺和吕布就该屈身老贼之下吗？”

高顺大为震惊，一时间，那日吕布与他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回响。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日生变，另则明主！

这张天子诏，就是吕布所说的机会！

所以，吕布是要…弑主？

“万万不可，你若杀了丁原，岂不是得背负不忠不义之名，受世人唾骂？”

吕布心中一暖，即便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高顺的第一反应还是为自己考虑。

“顺哥儿放心，有了这张天子诏，我杀丁原那就是大义灭亲！

不但不会背负任何罪名，还会成为大汉的功臣！

我早就安排好了，有军中曹性、侯成、魏续等将稳住军队，杀丁原如探囊取物！”

高顺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看了一眼吕布，问：“那，杀了丁原之后呢？

回并州？

你我并非士族，朝廷断不可能任命你为并州刺史，届时还不是寄人篱下？”

“呵呵，朝廷？”吕布露出一抹不屑神色。

高顺心中一揪，看来吕布早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顺哥儿可曾听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凭什么他们天生就是王侯，我等生来就是走夫？”

吕布起身，随便披了件衣裳，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也许是错觉，高顺总觉得此时说出那句话后的吕布，还真有几分王者之气。

“我已派人书信一封，秘召文远回洛阳。”

并州军来到洛阳之前，丁原便命令张辽去河北募兵去了，前者并不看中这名年轻的小将，认为带上战场也用处不大。

这正好便宜了吕布，直至此时，他心中那个无比疯狂的计划，终于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文远此人虽然年轻，却有实才，只是老贼不识货。

有顺哥儿你带陷阵营封锁丁原主帐，再加上曹性等将稳住各部！

杀了丁原之后，这并州军就是咱们哥几个说了算！

到时候让文远率领精锐秘密返回并州，你我二人则提着丁原的人头入洛阳投奔董卓！”

高顺又是一惊，投奔窃国贼董卓，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高顺人不傻，天下诸侯那么多，比董卓有实力的也不在少数。

他料定，董卓绝对不会在那个位置上坐太久！

见高顺眉头紧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吕布主动解释：“混乱，是一把梯子！

没有董卓混乱朝纲，天下怎能大乱，你我二人又怎会有出头之日？”

混乱是一把梯子…

这句话在高顺心中反复咀嚼，的确，若不是世道不太平，他又怎能被丁原相中？

若不是天下即将大乱，他又怎能来到洛阳？

若非董卓祸乱朝纲，他与吕布这辈子，可能就只能是个芝麻大小的官！

如果有向上爬的机会，试问天下人，有哪个会不动心的？

“顺哥儿你说得对，丁原死了，我们还要找第二个丁原。

在强者们的缝隙中挣扎求生，这是我们的命，我们没得选！”

吕布感慨一句，最后，他突然语气一变，一字一句沉声道：“但我吕布，不信命！”

是啊，只有不信命才能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吕布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生存，为了向上爬，他不惜屈伸侍奉丁原，甚至忍辱负重，主动请缨做人家义子！

现在，又奉天子诏杀丁原，哪怕背负不忠不义之名，他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能屈能伸，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这才是大丈夫，这才是明主啊！

高顺长舒一口气：“好，奉先，这一仗，我跟了！”

轰隆！

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春雨阴湿，让本就寒冷的夜，刷上一层冰冷的薄雾。

偌大的洛阳城，与城外的百里连营，都在倾盆大雨中，埋没了原有的轮廓。

夜雨中，远处隐有一人一骑，在雨中艰难赶路。

约摸着天色临近拂晓，暴雨也没有停歇的意思，而那形只影单的旅人，也来到了并州军的东营。

张辽一进营帐，便掀开了脑袋上的蓑帽，还没来得及喘口热乎气，吕布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来，文远一路颠簸辛苦，快快饮下这樽热酒，以免着了风寒！”

顺着吕布的目光一看，好家伙，这货原来早有准备。

不但篝火支起来了，就连酒都温好了！

顾不得客套话，先接过吕布手中热酒，仰头喝了个干净。

“哈…痛快！”张辽长舒一口气，“奉先啊，还真让你猜中了！”

吕布先前就对张辽说过，丁原有可能会派他去河北募兵。

虽然张辽很不屑于这种小差事，但吕布算的的确很准，就跟提前知道一样。

这倒是次要的，接到吕布的密信后，张辽之所以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还是因为当初晚宴上吕布对他说的那件事。

“奉先！这次你可跑不了了，快与我说说，你那什么马…铁？”

看着张辽一脸兴奋的表情，吕布不由勾唇一笑。

这名几十年后，杀的孙权十万大军狼狈逃窜，名震天下的神将。

甚至在后世被诸多玩家与历史爱好者冠以“辽神”称号的三国名将，今夜过后，就会被牢牢的捆绑在自己的战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