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民主集中

阳光明媚的周五下午。教室里，学生们个个显得十分兴奋，冯子恒和陈伟宁嘻嘻哈哈聊得最欢！

霍指导走进教室讲上学期期末考试补考事项。冯子恒不幸有3门挂科，超过三门挂科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庆幸自己有惊无险！一想到复习补考又开始头疼，他毫无心情地盯着自己的课桌上某君发自肺腑写的打油诗：

人在教室心在外，

读书不如谈恋爱。

读书只为上大学，

恋爱是为下一代！

冯子恒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打油诗佳作、深表赞同：这哥们好有才！说出了我多年的心声！可一想到恋爱，他心中又泛起乌云，以他阳光的性格很快就放晴了，用手机把这首“经典”诗作拍了下来。

霍指导表扬了期末考试成绩有进步的同学，其中包括陈伟宁、王馥珍等人。刚打完一个哈气的陈伟宁听到表扬自己、马上精神抖擞！

霍指导还提到了云志斌即将“伤愈归来”的好消息，班里所有人都充满期待！

说云志斌、云志斌就到——一声熟悉的“报告”声，他轻轻推门走进教室，同学集体鼓掌欢迎“校园风云人物、班长大大”王者归来！

为彻底治愈膝伤，云志斌做了半月板3D置换手术，经过长达3个月的修养恢复，以一个不错的状态回归大家视线！

云志斌归来本身就是一条喜讯，王馥珍也带着闯入全国大羽赛四强的好消息荣归，霍指导班可谓喜上加喜！

然而，被学校施压和求胜欲望冲昏头脑的“娇妍组合”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裁判组仔细回看了两组女双的比赛录像，经开会讨论，给予两队“消极比赛，取消资格”的严厉处分！

那对女双卫冕冠军队不服判决执意上诉并态度恶劣，被大赛官方组委驳回诉讼请求，同时取消下届大羽赛参赛资格；“娇妍组合”则向大赛组委诚意道歉并提请书面致歉函。无论怎样，两队均要面对“本次比赛成绩清零”的残酷现实！

看到好姐妹蔡妍妍、钟娇娇因压力重重而消极比赛所付出的沉重代价恸然泪下，王馥珍、梁美诗不断安慰两姐妹，内心痛苦二人自知——温暖秋日，蔡妍妍、钟娇娇却仿佛置身于寒冬！

多年被荣耀光辉笼罩的圆梦体院校领导，这一次头上的灿烂光环变成乌云笼罩，可谓颜面尽失！对于“娇妍组合”，糟糕的境遇赶上了糟糕时期，称得上糟上加糟：正值校长外出，小肚鸡肠的女副校长代管学校事务。

这位副校长也参加了这次大羽赛“校长杯”的女双比赛，竟被对手很会“利用规则”的狠狠黑了一把、憾失奖牌！所以，她气不打一处来，年仅40岁、提前进入更年期的她恨透了“在比赛中无限装逼”的人——她一怒之下、把两个女生叫到办公室严厉训话！

重义气的蔡妍妍为保钟娇娇名誉、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她诚实地挑明了对方先打假球这一事实，迫于压力，自己也提议这么做，又谎称钟娇娇完全是“被迫配合”她才这么做的，总之全都是她一人之过——她努力用口才和神色伪装自己、拯救姐妹！

钟娇娇实事求是说明情况，欲和蔡妍妍一起承担，却不及蔡妍妍的伶牙俐齿！

姐妹情深这一幕，女副校长心里也有一丝触动，但她很快又被嗔怒占据头脑。她气蔡妍妍、钟娇娇胆子好大，作为全校的招牌传统强项，居然私自做这种事给全校抹灰！

女副校长决定给予“主谋”蔡妍妍记过处分、“从犯”钟娇娇严重警告处分——记过处分将被记入档案，何时撤销处分要看其表现！

这一学年，蔡妍妍不再是学生会成员，更没有了三好生评选资格和奖学金申请资格！

蔡妍妍和钟娇娇踏着沉重的步子离开校长室。

蔡妍妍既难过也心安，她心安的是，在她的竭力说辞下，钟娇娇没有被记过处分牵连。可她小小的心脏，要去承受丧失全部荣誉以及全校舆论的压力，她想起在训练和学习上辛苦指教、生活上关怀体贴的霍指导，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钟娇娇替蔡妍妍难过，她一直在怨自己这个帮凶：不仅帮了倒忙，嘴巴还只是个装饰物，紧张的时候真是好笨好笨，不是说好要和妍妍一起承担的吗？她哭了，哭得比失恋和受到惩罚更加伤心！

蔡妍妍擦干眼泪哄钟娇娇并表达决心：“娇娇，不要自责啦，都是我牵连到你！我们今后更加努力学习和训练，用实力打好每一场比赛，争取早日撤销处分！”

钟娇娇也答应和蔡妍妍一起并肩奋斗——用实力证明一切！

“输，不等于零，重要的是，要赢一个过程！”蔡妍妍耳畔回荡起霍指导的谆谆教诲。

为了学生健康快乐生活，圆梦体院秉承“宽严相济”的教育宗旨，校规相对严谨但校风较为开放，只要学生不违反校规并按时完成文化课业和比赛任务，可享有充分的民主自由。为此，学校设有一套特殊的保障师生利益的“民主集中制”。

圆梦体院历来奉行的“民主集中制”拥有着“规矩优先、民主团结、维护利益”的优良传统。学生犯错如不太过并诚恳悔过，不会轻易给学生记过处分，像打架斗殴等故意违反校规校纪的事件，记过处分才会比较常见。

平时品学兼优、作为校队主力的蔡妍妍竟遭受如此惩处，身为学生会主席、一直深爱她的云志斌得知此事后，坚决出面维护她的利益！

云志斌首先和直属校领导商议减轻蔡妍妍处分之事——遗憾无果！他又两次找到女副校长，均被女副校长严词拒绝！他明白，“民主集中制”中的“集中”已体现无疑，可是“民主”又在哪里？

女副校长对于云志斌的冒失行为颇有成见，若不是他是校长面前的红人，她恨不得立马把他换掉！

不过，以云志斌的个性，当然不肯轻易罢休，他决定另想对策！

云志斌首先来安慰蔡妍妍，这种爱人之间直击心灵的慰抚，比霍指导和好友们的安慰更更让她感到舒心！

这天傍晚，云志斌碰上一人在校园溜达的蔡妍妍，挂心的他主动找她谈心。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一个寂静的凉亭处，面对面而坐。

蔡妍妍望着云志斌——这个有点陌生又那么熟悉的人，不喜欢在舍友和霍指导面前用眼泪换得同情、喜欢向父母报喜不报忧的坚强女孩，却可以安然在她爱的人面前留下压抑的泪水——这种既是朋友、知己，又像亲人的感觉，让她自由地宣泄与释怀！

云志斌从口袋里掏出“心心相印”纸巾、抽出一张帮蔡妍妍擦去泪水，这温柔一擦，让她哭得更伤心了！

云志斌一惊、恨不得把半包纸巾都抽出来。他不断抽出纸巾的可爱样子，让蔡妍妍破涕为笑了！

云志斌充满爱怜的表情，以及以“学生会规程全力解决此事”的铿锵承诺，使心存芥蒂的蔡妍妍渐渐抒怀，同时她又有了新的疑虑：犯下这样的错误，他到底要怎样帮自己摆平呢？他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一向理智的云志斌为了心爱的蔡妍妍愿意为她疯狂一次——他以学生会主席身份出面、不惜铤而走险！

云志斌记得他当纪律部部长时，有一次在学生会档案室整理学生纪检档案时，看到过这样一份学生档案，大概内容是：羽毛球教育专业学生某某在全市高校羽毛球联赛尿检中被证实服用兴奋剂，学校给予该生“严重警告”处分……

如此“重罪轻罚”相比这次实为不公！有了前车之鉴，云志斌定要找到这份档案，这也许可以作为一个减轻蔡妍妍处分的重要说辞和凭证之一。

在错综复杂的档案中，这个档案很难被找到，还有一天就是周末，留给云志斌的时间已经不多，他不想看到蔡妍妍下周一被全校通报，不想让她难过，便利用课余一切时间去寻找这份档案。在学生会好友们的热心帮助下，终于找到了这份“珍贵的证据”！

手捧这份如金般的档案，云志斌此时此刻好开心！组织能力出色、敢作敢为的他为充分发挥“民主集中制”中的“集中”优势，将拿着这份档案主持召开全体学生会领导成员紧急会议，并邀请校党委、校团委各一名老师列席会议，在听取“民主”表决意见后，给予“蔡妍妍处罚事件”一个相对公平的惩处结果。

午饭后，云志斌让秘书长把“蔡妍妍处罚事件”的书面报告暨“学生会主席团向校方提请意见”附“某某学生兴奋剂”处罚档案复印件给每位与会学生会部长、老师人手一份放在桌前，并备好茶水和水果。

会上，云志斌首先谈了个人观点：“各位老师、同学们，非常感谢大家牺牲午休时间参加这个紧急会。先说一下我对这件事的看法，为节省大家时间我长话短说，不妥之处还请各位老师、同学批评指正！我觉得，首先从法规上说，无论任何原因‘消极比赛’和‘服兴奋剂’都属于比赛作弊行为，但两者所属性质又有不同：前者是一种不公的战术行为，后者则属于直接触犯校规和运动员法规行为，两者虽然都违背了“公平竞技、顽强拼搏”的体育精神，但‘消极比赛’并未触及校规和法规，处罚措施却明显严于前者；其次，从情理上讲，我校女双组合一直是全校舆论焦点，她们承受着‘保季争冠’的巨大压力，而大羽赛是一年一度的本专业最高荣誉赛事，给她们带来的压力也增强了比赛强度和偶然性。个人建议，看在蔡妍妍本着为学校争取荣誉为出发点、不得已初犯并诚意悔改的份上，是否能适当减轻对她的处罚？根据学生会规程，我们现在通过不记名投票方式来表决。”

云志斌急切地等待大家的投票。部长们窃窃私语，议论他为何花心劈腿又为何对前女友痴情不减、做出如此不惜代价的疯狂之举？他们对蔡妍妍的行为也是褒贬不一！

最令人惊讶的是，汪啸东竟当重选择弃权、故意给云志斌难堪！几个学生会部长在交头接耳。

文艺部部长说：“汪啸东他当副主席有什么了不起？蔡妍妍不喜欢他就对人家有意见吗？好小心眼的人诶！”

组织部部长说：“谁让那次蔡妍妍当众拒绝他，也太不给领导面子吧？何况平时云志斌总喜欢以权压他，两人关系本来就不好嘛！”

纪律部部长说：“唉，一山不容二虎！不管怎样，云志斌平时对咱也不错，再说他刚才说的也不无道理。我支持蔡妍妍！”

学习部部长说：“他开这个会明摆着和副校长对着干啊！再说打假球说严重也严重，最怕成习气，校长这是以儆效尤！”

宣传部部长：“云志斌为人正直，能为情舍弃一切，是一个难得的情种，但是……”

公关部部长：“你们女生总把情感放在第一位。其实我也觉得蔡妍妍有点可惜，平时多好一人啊！咳，反正民主票又不记名嘛！”

由于权力高于你尽全力捍卫的权利，即便真理有时在少数人手里，而少数人又习惯性地服从多数人，到头来真理还是在多数人手里，这就是所谓的“人云亦云”，即“沉默的螺旋”（传播学理论），而独持偏见者，便显得格格不入了！

云志斌看了一下票数，保守派的支持方和激进派的反对方整整占了半数，只是汪啸东一人交了弃权票——他的怪癖行为和玩世不恭态度，会场议论声又起！

云志斌瞪他一眼、暗想：作为学生会主席团领导，居然不表态，你什么意思？拜托你在原则问题上，能不能先把你我恩怨放下？

汪啸东似乎也清楚云志斌在想什么，他眼眉一挑、嘴角微微上扬：谁有规定，学生会主席团领导就一定要表态？弃权也是一种表态方式——你是伟大的学生会主席，不是一向有能力搞定一切嘛！他故意垂下眼帘摆弄手机、一副局外人模样。

云志斌瞪大眼睛、翘起下唇，急得望着汪啸东束手无策地团团转！

会议最终投票结果是半成支持、半成反对，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出现。方才理由充分、自信满满的云志斌毫无底气地坐了下来，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怎么会这样？我想一定会给妍妍一个公正判决！

“各位老师、同学，我作为学生会一员，也是蔡妍妍的同学，不是在单纯帮她说话、替她撑腰，本会在二位老师见证下，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民主集中会。我知道这个会对我和在座的各位意味着什么——挑战创新与民主公正！既然结果已定，我无话可说。”云志斌看了眼汪啸东：“再次感谢大家参加这个会，散会！”

汪啸东的无动于衷既非赞同、也无反对，云志斌便真正不知所措了——这是怎样的悲哀与无助啊！

眼中的失望和憔悴流露出来，云志斌脆弱的一刻被得意的汪啸东看到。

云志斌宣布散会时，汪啸东不紧不慢站起身说：“占用各位几分钟，说说我个人意见，我对这件事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所以只好‘弃权’了！你们所谓‘支持’和‘反对’的都是为减轻处罚，大羽赛组委会该处罚的已经处罚过了，她们该道的歉已经道过了，改写的道歉信也上交了，何况校规也确实没有规定对‘消极比赛’的处罚标准，又介于她们的压力和初犯以及诚心悔悟，所以我的建议是——取消对她们的任何处罚！”他说完无所谓地站在原地。

师生们听了“汪猛人”一席话后都愣在原地，云志斌原以为自己足够大胆，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有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汪啸东——他的话更是丝毫没把女副校长放在眼里！

汪啸东话音刚落，蔡妍妍推门走进学生会会议室，所有人向她投去异样的目光。

“妍妍？！”云志斌和汪啸东异口同声。

蔡妍妍看了看大家：“各位老师和同学，非常感谢大家中午休息时间为我开这个会！我想说的是，我这次错误虽然没有触及校规，但我们给全校抹了灰。比赛压力再大也不应该去‘消极比赛’，辜负了所有老师和同学的期待，所以——我愿意接受惩罚！我们同时会全力以赴去打好今后所有比赛为校争光，争取早日撤销处分！”

蔡妍妍的及时出现，像一湾清泉润却了两个老师心中的焦虑：即便是学生会民主结果已定，副校长并不占理，二人也免不了被脾气火爆的她一通责备、在以后工作中“屡穿小鞋”，心中暗赞她的善良懂事——全场师生对她的诚恳态度给予充分认可！

会后，蔡妍妍对云志斌和汪啸东私下说：“你俩也太莽撞太心急了吧！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连累你们去得罪那个副校长！我还是谢谢你们为我费心——时间不早了，去上课啦！”蔡妍妍挤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开会议室。

“也许妍妍是对的——她善良、担当，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儿！”云志斌感慨地说。

“那你云志斌为什么要劈腿、不好好珍惜她？”

“汪啸东，你这个白痴什么都不知道！”云志斌愤愤转身而去。

隔墙有耳，女副校长很快得知刚结束的会议一事，这让她很丢面子：曾经她也是从一名优秀教练被民主选拔到校领导层，这是第一次，让她觉得在学生中是如此掉价！

女副校长心里清楚，当时确是一时冲动给予蔡妍妍过重处罚，该女生也是为校荣誉迫不得已而为之！在被学生会“声讨”后即便是蔡妍妍不出现，就一定要修改决定吗？那她副校长尊严何在？何况校长不在，她就是学校全权负责的一把手！

女副校长回想当初，所谓的校园“民主集中制”是全体校领导共同商定的，她也是完全拥护人之一，待到真正“民主”的时候就仿佛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在蔡妍妍及时出面，这一点她心知肚明。最主要的是，这个女生是多么品学兼优、不可多得的优等生！

云志斌把蔡妍妍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只要能保护她不受伤害，哪怕是退出学生会他都情愿！他知道蔡妍妍这么做是为他的前途着想，尽管规则如此，她也不希望权权之间针锋相对——光脚的终归比不过穿鞋的，否则中国不就成为了一个完善的民主法治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