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步步算计

烈焰滔天，将沉沉夜色照得犹如白昼。

宋晗眼睁睁地看着火舌在眼前燃烧肆掠，一具一具尸体被人抬出来，大有一种无能无力之感。

“彻查此事，所有御医院相关人员全部收押大牢，听候发落。”官家已经气到极致，瘦削的面庞因为愤怒涨得一片潮红，他闭了闭眼，嘴唇发抖。

“快扶官家回去休息。”一旁的公公连忙吆喝一声，几个机灵的宫女立马上前搀扶。

宋晗颔首恭送官家离开，却见他忽然睁眼指着他：“记得，你还有两天时间。”

心里像是忽然刺入一把利剑，强迫宋晗打起精神。

“宋大骗子……”一旁的叶落儿似要出声安慰宋晗一句，却被他抬手打断了。

“落儿，你先去天牢那边帮我查看情况，这边我自己来处理。”

见宋晗神色不容置喙，叶落儿最终点点头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火才终于被熄灭，昔日繁华庄严的御医院转眼变成一座废墟。

“宋察事，御医院的御医大多身殒，仅周太医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怕是暂时回答不了你的问题。”有内侍向宋晗禀报一句。

宋晗点点头：“找人看护好周太医，等他醒来，一定要立即派人通知我。”

内侍应允一声。

再次回到五皇子的寝殿，小小的孩子已经被放在了室内的卧榻之上，一块丝绸白布遮盖住他的身体。

宋晗命人按照之前“暖和”四皇子的方法，找来热炭灰铺一遍，再盖上一层布，用水淋微湿。

过了一会儿，五皇子僵硬的身体恢复柔软，在他胸口的位置，赫然出现一朵黄泉玫瑰的图案。

宋晗并不吃惊，这件事一环套一环，不论是四皇子还是五皇子的死都只和一个人有关。

只是，这个人要比宋晗聪明许多，“他”步步算计，总比宋晗提前一步算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也总比他先一步出手。

天牢惨案、任都知和他家人的死，御医院走水……皆在那人的算计之中。

只是，宋晗并不明白，那人的动机是什么，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这么多的人命为之陪葬？

离开皇城，雪停了，天空一角已经泛起鱼肚皮，晨曦的第一道光刺破云层而出，照在宋晗身上，不觉得多暖和，反而更加寒凉。

叶落儿已经在皇城门口等候多时，见宋晗出来，匆匆忙忙跑上前来：“宋大骗子，你总算出来了，天牢那边的事情已经被人捅去了官家那里，一个时辰前，官家已经让刑部的人过来查实了，现场被破坏了。”

宋晗早知是这个后果，刑部的人只要来了，那天牢里断然不可能留下太多有用的线索。

宋晗冷笑一声，转身，大步朝前走去。

“喂，宋大骗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天牢可在那个方向！””叶落儿在他身后着急大叫一声

“不用管我，你且去告诉费提点昨日天牢之事，中午我会去找他复命。”说完，宋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

临安府街道繁华，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喧闹热烈。

宋晗在一家商铺门口停下脚步，那是一家丝绸庄铺，不少穿着华贵的人进进出出。

三年前，这里本不是稠庄，而是红极一时的顶级勾栏院风雪楼，只因发生了命案，门庭逐渐冷落，不久后就被其他人盘走了店铺，改成了绸缎庄。

虽然事情发生的不算太久，但百姓们大多健忘，所谓命案也不过是别人的生死。

宋晗凝眉看了绸缎庄片刻，脑中飞快思索着，现如今，两位皇子命案的线索已断，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那朵神秘的黄泉玫瑰了。

当年风雪楼七娇一夜毙命，身上都留有黄泉玫瑰的印记，这种毒必定是一种奇毒，如果能找出毒药的来历，说不定会对案情大有进展。

可是时隔多年，这件案子要如何入手？

“这位客官，我见你在门口站了多时，可是来买绸缎的？”思考间，绸缎庄的掌柜子走出来，笑着问宋晗。

宋晗摇了摇头，正欲转身，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佝偻的身影。

看体态应该是个老者，他身穿麻衣，脚步匆忙。

宋晗眼尖，目光无意间一扫，瞥见了老者手中的篮子，里面竟是白花花的一叠纸钱，烧给死人用的。

寻常人家想念亲人烧纸并不奇怪，可老者行迹匆忙，时不时左顾右盼，宋晗见多了人事，难免多留了个心眼，想了想便朝着老者的身后跟了过去。

他绕到绸缎庄的后面，寻了一块没人的角落，蹲下身，将篮子里的纸钱点燃。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灼的味道，同时，伴随着老者窃窃私语。

宋晗下意识走近几步，断断续续听到老者说了什么“你别怪我”、“别再托梦给我了”、“与我无关”之内的话

宋晗凝眉，仔细打量不远处的老者，他应该过了花甲之年，脸上有明显的沟壑，皮肤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尤其是眼底的暗青色，一看就是几天几宿没睡好。

结合他刚才的只言片语，宋晗很快断定他在这里烧纸不是为了祭奠亲人，而是另有隐情。

若是放在平时，宋晗未必会多管，可这里是绸缎庄的后门，也是当年风月楼的地盘，不得不让他多留了个心眼。

刚要走过去，之前那个招呼宋晗买绸缎的掌柜子从里面冲了出来，应该是闻到了这股子烧纸的味道，他骂骂咧咧地叫道：“怎么又是你这个疯老头，是嫌上次给你的教训不够吗？赶快给我走，在我店铺后门烧纸钱，明摆是在找我晦气！”

掌柜子说完，他身后跟着走出一个七尺大汉，手上拿着一根粗木棍，作势就要赶人。

老者立即捂住脑袋，颤抖地说道：“不要打我！”

“不想挨打就赶紧滚！”

“我的纸钱还没烧完，求求你再等我一会儿，等烧完了她就不会找我了……”

“你这个疯子，信不信我把你和纸钱一起烧了？”

掌柜子凶神恶煞，根本不给老头说话的机会，让人把他乱棍打走了。

最后是宋晗扶了老者一把，才不至于让他摔得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