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的内心情欲昭昭，我的内心万物萧条。

虽然他死“作”死“作”的，这个人他也看不上，那个人他也看不上，但是，他也瞧不上他自己，是后面这一点给他加分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是真能玩儿，一直以来，给我的感觉是，他什么都不太在乎，不在乎任何的规则。

老张挑一海鲜大排档坐着，稳如磐石，呼啦啦的点了一桌菜，说，何日君，你别太热情，我自己能来，你买单就好。

我说，你是不是个男人？还让女人买单？

他说，你是女人啊？我瞅瞅。他朝我上下一溜看，摇摇头，不是女人啊，哈哈哈哈。

我又想起他那段逸闻了，调侃他说，没事儿，老张你都行的，男的女的你都行。

他...

他说，好像也是啊，男女我都OK的。

老张总归躲不过女人，还有时候也躲不过男人。

他有一段逸闻，成为我们朋友圈内的癫狂笑点。

第一次讲给我听的时候，老子就差没笑死，感慨，老张真特么是个神人。

那时候他还在北京，本来是做设计的，后来上班上疲了，再也不愿意上班了，就偶尔接下私活儿，主要是画画玩着玩儿。

那会儿又跟他相处了多年的女朋友正式分手了，完全没有管束了，忽然生活空出一大片空白，于是，点火一样的玩儿，每天吃喝玩乐纵欲得一塌糊涂。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会儿每天都不知道醒在谁床上，有认识的，更多的是不认识的。

结果有一次，他半夜醒来，口渴得要死，光着身子就到冰箱找喝的，结果他妈的冰箱门还没关上呢，看到一个裸男从洗手间出来了。

他？？？

他说，卧槽，老子当时差点没吓尿！你知道我那一刻的感受吗？我的心比冰箱的冷空气还要凉丝丝儿，直冒冷气，但是，你张哥是什么人，那是玩惯了的人，是正能量的人，是凡事都往好处想的人，还是很幸运呐，毕竟眼前只有一个裸男，而不是一群裸男！毕竟男同们据说喜欢玩群P！幸亏没赶上这趟啊！

然后，我又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于是乎，赶紧夹了下屁眼，看是不是被人捅屁眼了！到底我是搞了人家，还是被搞了？但是当时在那夹了好几下屁眼，没啥感觉，我又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儿了，喝多了，整个的脑子断片了，所以，我搞不清楚是插了别人屁眼，还是被人捅了屁眼，还是说两人都喝多了，都没硬起来？

当时，老子光着身子躲在冰箱门后，总不能一直躲着呀，我总要出来啊，那我出来怎么跟人打招呼呢。

尴尬。

最后我灵光一闪，拿了一瓶可乐，拧开了，从冰箱后挪出来，一边喝可乐，一边装作轻描淡写的说，你这屋装修不错啊，尤其是这客厅的屏风设计，真不错，蛮典雅的。

然后挪回床边，开始穿衣服，一边穿衣服，还一边在跟那人聊天来着，衣服穿好了就往楼下冲，他妈的，吓得老子电梯都没敢坐，从楼梯狂奔而下，幸亏只有四层楼，一口气跑出去，艹，北京的马路还是空荡荡的，天才刚亮呢。

那一刻，我感觉啊，他妈的，北京北京，真像冯唐说的，一个肿胀的城市！

老张这次来广州，与其说是捧朋友场，不如说是又为了躲大理的情债而来。

玩艺术的男人，比起普通男人，市场给他们的性资源配额会相对比较高。

其实吧，女人只要稍微自己有点能力，不为生活所迫，她们就不会喜欢老实巴交的男人。

当然，老张并不是那种一分钱都没有，只知道写诗画画的艺术男。

他的经济条件不错，原生家庭条件不错，设计也做的不错，很早前就在北京买了一套房子，后来过不惯北京的生活，那种每天一堆人就讨论钱的生活，他看着就烦。把房子卖了，跑到大理去了，买了一个院落，自己住着，也偶尔做做民宿什么的。

他早年在北京有个女朋友，跟人拖了好几年，他不乐意跟她结婚，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他跟她同居期间，也管不住自己，很容易爱上别人。

用我们张哥的话来说，就是，我真的都爱，我挺爱我女朋友的，但是外面的姑娘，我也挺爱的，就姑娘各有各的可爱啊，真的，这个一夫一妻婚姻制度就是傻逼啊，凭什么啊，什么一个人只能爱一个人，人本来就应该是多偶制的！！

张哥是那姑娘的初恋，属于贤妻良母的类型，知道他在外面莺莺燕燕不少，也很忍耐，是老张自己过不下去了，跟她说，我也不想耽误你，你是那种需要有稳定正常生活的女生，你要也是那种玩儿的，我也就不说了。你现在这样搞得我也很有负担。所以，你赶紧的吧，过了三十岁，就晚了，错过机会了就来不及了！

他这么对那姑娘说，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每隔小半年就苦口婆心说一次，但是那姑娘就是喜欢他，痴爱他，不肯分手，就这么拖着，拖了好几年。

后来老张实在是觉得拖下去没意思，一定要跟她分手，她哀求也没有用，把她行李都给搬送回她家了，自己房子锁也换了。

那女孩还不死心，到他家楼下找他，按门铃，他也不开门，家里也不开灯，联系方式也删了，他说有一天下着湿漉漉的小雨，第二天小区的保安跟他说，你的女朋友啊，她昨天在楼下坐了一整夜，劝也劝不走。今天早上大家都要去上班了，人来人往，她才红着眼睛走了。

从此那女孩儿再也没找过老张。

于是，老张就有了上面那一段逸闻，就忽然没有女朋友了，完全失去了管束，天天玩个不停，像一个陀螺，转个不休。

分手后两三年了吧，老张从大理回北京办事儿，无意中偶遇这个女生，她结婚了，怀孕了，肚皮大得像个圆球。像所有的孕妇一样，她用手撑着腰走路，旁边扶着她的人，可能是她婆婆。

老张后来跟我说，他站在红绿灯路口看到她，心如刀割一样直疼得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疼得慌。

后来回了大理，很长一段时间，也情绪很抑郁，莫名的愤怒填满了胸膛，也就是那阵子，我和陈先生去大理旅行，他忽然饭桌上大肆攻击女人不是好东西，于是导致我跟他对骂吵了一架。

我们就这个问题聊过一次，我说，张哥，这是男人的爱情吗？后知后觉。像《长生殿》里一样，唐明皇爱杨贵妃的顶峰是她死后，她活着的时候，他只当她是宠妃，失去了才是一生挚爱。

老张沉默了半晌，摇摇头说，谁知道呢？给我再选一次，我也不想跟她结婚，只是，那种钻心一样的疼，也不是假的。

这次“重创”后，在大理，老张收敛了很多，在感情上，不再混得跟从前一样没心没肺了。

他自己说他老了，玩不动了，是名副其实的中年人，都快40的人了。

但是，受欢迎的男人就是受欢迎的男人。

没有办法，这就是冯唐说的体质问题。

这个东西是终生的，20岁讨女人喜欢的男人，40岁也是。20岁不讨女人喜欢的男人，40岁也不会开窍。

老张于是这次又开始四处躲情债了。

这回更夸张，这女的都44岁了，离异多年，有个儿子跟着前夫。

我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还是给我同样的三个字，不知道。

老张在大理呆得无聊，很久没干活了，于是，为了透气，就出来找个事做，然后在一个几十人的小公司找了份设计工作，工资不高，也不怎么忙，主要工作时间也自由，他还可以监管民宿的事儿，所以选了这个工作，打发下日子。

有天他送份资料给供应部门经理，资料上少走了一步程序，策划经理还没签名，老张初来乍到，搞不清楚，然后这供应部门经理，一中年女人，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老张被骂得莫名其妙，但是以他的性格，也就笑笑了事。

后来到晚上下班，那女经理很抱歉，说自己因为家里的事，实在是情绪不好，无故对新同事发了脾气，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的对你一点意见都没有。

老张就笑笑说，没关系啊，我知道你不是针对我的。我认为人不需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他人的情绪主要是反应当时的他自己，跟客体关系不很大，我想那天换个人，也会被骂你一通。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有什么被人否定而羞恼成怒的心理。

后来两人就电梯里啊，公司里常常遇到，也只是打个招呼，泛泛之交。

直到有一天晚上，老张加班到很晚，下楼发现那女经理慌慌张张的在打车，老张就说，你怎么也这么晚？

女经理说，她妈妈住院了，她要赶过去，现在这个点，打了好几个车，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人接。

老张就顺口说，那我送你去医院吧。

那女人很慌，坐在车上微微发抖，老张很自然的凑过去给她系好安全带。

那女人看看她，眼睛里有点点泪。

老张后来跟我说，卧槽他妈的，你知道我的，我很容易情动，我总是管不住自己。于是，我抱了她，摸着她的头，跟她说，没关系的，有啥事处理啥事，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那医院还挺远的，于是两人说了很多话，尤其是寂寞的女人，犹如洪水开闸，不能停下。

老张后来跟我说，到医院等着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她的前世今生我都了解完了，包括她的前夫很冷漠，她没有感受过男人的温情。

几天后，女方感谢他，邀请他去她家坐坐。

老张跟我说，我什么都明白，女人做了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因为没有年轻可用了，于是来实用的，用女性的柔情来攻打男性的心理需求。我一切都明白，但是在那个场景下，我被她牵引着吃饭睡觉了。

我知道我根本就不该上楼，但是，我又承不住她的期待，我吃了，然后很顺其自然的滚床单了。可能我也很久没有碰女人了，她也是，至少那一刻，感觉是挺好的。

那个女人最初跟他说，她只想跟他谈恋爱，都已经结过一次婚了，已经知道婚姻是是什么滋味了，看得很开，不会再想结婚了，只想有段轻松的感情即可，问他态度如何？

男人嘛，总是也怕寂寞的，在大理这个地方，有个居家的女人同居也是挺好的。

于是，同居了两三个月吧，老张就受不了了。

女人对他的管束越来越多，开始翻他的手机，他跟别的异性朋友打个电话，这女的也要大闹，哭，嚎啕大哭，歇斯底里的大哭，哽咽的抽泣，小哭，不出声的捂着嘴哭，无声的眼泪直下，哭得他厌烦死了。

很多女人，不谈恋爱的时候，挺能干的，风风火火，工作啊，做菜啊，人际处理都不差，但是一旦开始有男人，她就融化了，就贴在这个男的身上了，要完完全全的占有他，只有完全占有一个男人，最好跟他生个孩子，女人才觉得自己安全，跟他死死的绑在一起了。

这时候桌上了一盘鱼，老张指着这份鱼，跟我说，何日君，女人觉得自己是一尾鱼，需要男人给她们提供水源，但是，其实，男人也是一尾鱼，他也不知道水源在哪里。

我说，所以，你又跑了？

他说，是呀。我那份工作也辞了，我怕了她，民宿也关门了，我干脆四处溜达下，等缓一阵子再回去。

我...

他...

黑夜的街灯，流光四溢的火焰，迷惘了人的心。

我们陷入安静。

半晌后，老张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何日君，一晃我快40了，我这一生好像根本没活过一样，儿时我妈让我背诗，好像还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但是时光已经走过了40年。

我说，是的。

他说，我现在完全不知道我想怎么样。我不想结婚生子，没什么意思，但是现在的生活，说实话，也没什么意思。我并不羡慕别人的生活，我知道那是怎样的，但是我也不想过我自己的人生。我的内心情欲昭昭，我的内心万物萧条。

跟老张道别回家，已经很晚，我一路念叨着他说最后一句话，触目惊心。

老张玩也玩够了，爱慕过他的女人也很多，他的人生尚且不值得过，谁的人生又值得过呢？

我在公交车上一直胡思乱想，想很多，想我妈，想我初恋，想我前任，想我写的这些狗屁东西，乱七八糟想一堆。

回到家里，陈先生洗完澡了，在擦头发，说，你还知道回来？

我有气无力说，不是跟你讲了吗，老张来了。

我坐在沙发上，陈先生蹲下来趴在我双腿上，说，怎么啦？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我说，是很不好。

他？

我说，我是一尾鱼，不知道水源在哪里。我没有希望了。

他想了下，说，那你先去洗澡吧。赶紧的。

我？？？

我说，你在讲什么啊？

他说，你不是想做爱吗？洗澡去啊先。

我？？？

我说，谁他妈的想做爱啊。

他说，你不是说你是鱼，要水吗？鱼水之欢不是吗？

我？？？

我很怒，推开他说，你不要惹我！我快烦死了！我不想说话！我不想活了！人生毫无意义！

他才不管我怒不怒，舔着脸，嬉皮笑脸，说，做吧做吧，我也想做了。

然后蛮劲上来，硬生生的睡了我一场。

说来也很奇怪，我本来很烦躁，但是，被睡了后，感觉好很多了，被顺毛了，就没有那种抓狂的感觉了。

事后趴在陈先生怀里，说，我之前心情超级糟糕。

他摸我的脸说，你又发神经病了呗，幼稚的蠢女人！

我？？？

他说，我们何日君的抓狂跟别的女人不同，一般生活中的事情，其实你根本注意不到，我朋友圈换了背景图两个月了，你都没发现！还要我通知你！以一般女生性格就会想，为什么我男朋友忽然换背景图，改签名，他什么意思。

你的抓狂点一般都是那种神经兮兮的“人生没有意义”“好空虚，我是个垃圾，我好失败，我应该去死”“我以后会当乞丐的，我好惨”这种莫名其妙的你想象中的东西，而不是真实的东西。

你说你缺钱，也是同样的，你并不是担心你真正缺钱，你对自己挣钱能力很有信心，你的恐惧是，是想象中缺钱。

可能这就是你们这种搞艺术的人的性格，你啊，老张啊，都是这种神经病，天天就是，啊，什么鬼人生意义啊，什么鬼爱情好可怕的，这个那个的，普通人根本不会天天想的这些鬼东西。

我？？？

他又说，还有，这种时候，怎么劝你也没有用，干脆睡你一觉，把你注意力转移了，你过一会儿就好了的。

我？？？

我说，我不同意你以上所有看法！像你这种不学无术的傻逼，怎么可能理解我这么复杂丰富的人？

他说，我是不读书，但是我了解你啊。你研究书，我研究你，不行啊？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