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不就是缺钱吗

正式辞职那天早上在休闲区打热水，遇到设计部的帅T高总也在等热水。

她是真好看。

蓝色丝绸上衣，黑色阔脚裤，头发挽起来，超nice。

我不敢跟她搭讪。

没想到她主动跟我说，你的公号里写的梁朝伟那篇文章不错喔。（详见梁朝伟是谁？）

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飘然而去了。

然后我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人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写作才华高度肯定！！高总这种人都说我写得好，那肯定是真的写的好了。

回到座位上，喜不自禁，舔着脸在公司群里找到高总微信，要加她。

备注上写着：

高总加我，高总加我，我太喜欢你了，我太喜欢你了。

然后发了之后又有点不安，呃，话都没有说过，估计会觉得我有神经病。

没想到她很快通过了，还主动发了个表情包我。

我小迷妹一样说，喜欢高总，不打扰高总了！

下午我的辞职手续已经全部办下来了，我也跟大家一起六点下班走，环顾四周，忽然心里涌起悲凉感。

在这个公司七八年了，我最好的青春年华都在这里度过，一帮旧同事，大家就像好朋友一样，还有像兄长一样的领导。

办公桌左边抽屉里是税务资料，右边抽屉是要签的凭证，还有各色押金单据发票。

说起报税这件事，其实在我交接期间，我心血来潮到另一家财务公司面试了，那是家软件公司，开发的系列就是如何完善税务这一块，把财务的做账系统和税局系统联系，以后再也不用人为费劲了，财务行业底层淘汰率将大幅度上升。

我呆呆的看着我的办公桌，忽然想，此一去，真好比荆轲刺秦，我是有去无回了。

别说老公司不要我，再过几年，怕是任何财务行业都不会要我了。

忽然心里又涌起茫然的无边无际的焦虑：

32岁的女人，无房无车，不稳定的收入，不确定的爱情。

下了班后，没回家，一个人瞎走，走到珠江边，迎面走过来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人，穿一件米色的短袖和粗大的牛仔裤，很奇怪的在大庭广众下哭啼啼。

几秒钟后，她从我身边擦过去了。

这世界，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我最初站在江边吹风，站累了，就在路边的石凳上坐着发呆，其实，我具体也没有想什么，就只想一个人坐在这儿，于是，从黄昏一直坐在太阳慢慢的落下去了，天灰了，最后所有的路灯都亮起来了。

太阳落，路灯起，这个过程我全部目睹了，真的很美艳。

我想抽烟，于是，买了一包烟，又回到石凳子上继续坐着。

江风吹过来，抱着滑板的小孩三三两两的过来了，我还是不太会抽烟，一个劲儿用嘴吐烟圈。

收到陈先生微信，你又加班？

我说，嗯。

半小时后，他打我电话，喂，我在你公司楼下了，你忙完了吗？

我忽然厌烦透顶，我想一个人呆着，但万一骗他，谎言戳穿，待会儿又要翻倍解释，我也不想，于是，我说，我刚下来，在江边，你找过来。

我坐在石凳上，看到他红绿灯这么一路过来，很厌烦，他走路的姿势，我都很厌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明知道他不喜欢我抽烟，但我就是不想扔，还是在抽。

他走过来，看到我手上的烟，皱了下眉头，但是竟然也憋住了，没说什么。

我就随口说了下，我明天就不用去上班了。

他说，好。

两人默默无闻并行往前走，我说，你今天怎么来了？

他说，我怕不主动打电话，又被关在洗手间啊。

我笑笑，说，抽吗？

把烟往他嘴里塞。

他摆摆手，说，不要。

陈先生在这方面真是个乖宝宝，几乎不抽烟，很少喝酒，可惜是打牌打游戏破了功。

走到路口有一家夜宵店，门面开在另一边，桌椅摆在江边，可能不是周末，没有客人。

我说，吃点东西吧，喝点酒。

他说，你主要是想喝酒。

我笑。

等酒菜上来的空隙，我跟他说，我跟你讲一件事啊。

这件事呢，按照我平常的心理，我是绝对不会跟他讲的，毕竟跟以前的男人有关系，但是那天，我真的觉得一切都没所谓，anyting都无所谓，随便他怎么想，也随便他怎么看，我不care。

我跟他讲的是，有一年过年回老家，我遇到了我初恋的前女友。

我初恋呢，曾经为了那个女孩儿，几度离开我。

唔，那姑娘是我们小县城中学的文艺尖子和学霸。

我记得我高二第一次见到她，是学校联谊，她是压轴的舞蹈节目的领舞，我挤在学校的小礼堂看她跳舞，心里默默的想，为什么呀，我从小到大只参加过合唱团，而且我每次都被老师安排在最后那一排？为什么我不会跳舞呢？

后来她考了重点大学，后来她出国了，后来她学的法语同声翻译，我特么以为老子终生都不会再见到这个魔鬼了，老子怎么知道老子有一年回家过年会见到她？

阿西吧！

老子当时不修边幅，穿着我爸的雷锋大衣和泥土色的UGG，因为老家冷，广州热，冬天的大衣也穿不了几天，也没有多余的钱买冬季的衣服，正在街上摊边买炒瓜子，这时候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回头一看就是这个人。

很多年过去了。

她还是像高中时代一样，站在那里就很优秀。

而我，也还是像高中时代一样，一看就是个蠢逼。

我忽然跟陈先生没头没脑说了这个事儿。

这时候酒菜上来了。

我灌了一口啤酒，吃了几筷子菜，就开始用筷子在杯子上敲，然后唱起歌来：

来呀，来喝酒呀，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那西边黄河流！

我唱了几句，又喝酒，跟陈先生说，假如我是皇帝就好了！我真想做皇帝啊！天天睡新床，夜夜换新娘！谁都不许比我强！谁比我强，我就杀谁！杀死一切会跳舞的人！杀死一切会讲法语的人！

他...

我又喝几口酒，又说，金井锁梧桐，长叹空随一阵风！

“唉”，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陈先生轻声嘟囔说，神经病，在街上念什么诗？

我白他一眼，说，你懂什么？我这叫，辜负心中百万兵，百无聊奈以诗鸣！

他说，少来，你搞这么多花样，意思就两个字，缺钱！你一缺钱，你就会这样！又是唱歌，又是念诗，又是聊人生！你想到你失业了，就开始金钱焦虑了！

我一惊，大腿一拍，说，卧槽，陈总，真看不出来啊，你特么的真是我的知音啊！你翻译得真是太对了！俞伯牙，你好，我是钟子期，幸会幸会！

我朝他伸手过去。

他...

“唉”，我又叹了口气。

他说，别叹气了，我支付宝转钱你好吗？

我赶紧点头，说，嗯嗯嗯。

然后他转了我888，支付宝“滴”的一声响，我抓着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说，继续啊，你继续转，我高潮了。

然后在他耳边假装叫床声。

他吓了一跳，左右看，说，何日君回来，你真是个疯子啊！在大街上，你注意点形象！

我说，又没人，你快点啦。

他又转，我又叫，他再转，我再叫。

陈先生说，靠，我真是无法忍受你了，快点回去吧，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说，继续转啊，你继续转啊，不要停，持久一点，持久一点！

他拉我走，说，走走走，回去给你来真的，在这里都是虚拟的，回去吧，回去吧。

我说，真的和虚拟的不是很要紧，支付宝收钱，比较要紧啊！

他说，回去也转，回去也转，走走走！

...

颠鸾倒凤，巫山云雨飞。

枕在他臂上，我说，哼，我还是亏了700块钱！

他...

我说，你总共只转了6个888我！一共只有5000多块！

他说，谁说你这个蠢逼没有做财务的才华？我看比文学才华还要多！你算起钱来简直跟电脑一样快！

又若有所思的说，为什么你觉得会讲法语和会跳舞就很了不起呢？站在合唱团最后一排就不行呢？真的有那么大区别吗？

我说，废话！

他说，我不觉得。

我说，你这种没上进心的人肯定不觉得啦。你他妈连英语都不会讲！

他忽然大声说，不会讲英语又有什么了不起？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讲我了？是的，我知道何日君的世界是一个赛道，在这个赛道里，跑在前面的人就了不起，跑在后面的人就是没有用！

但是我的世界不是这样的，没有赛道，我的世界，是一片星空，没有星星排在前面，也没有星星排在后面，所有的星星都自顾自的亮着！不管是大星星，还是小星星！

你就不能尊重下我的世界吗？别人不尊重也不要紧，我觉得何日君读了很多书，应该能尊重一点的！

我...

我结结巴巴想了半天，没有想到反驳他的话，于是，很生气，拿起枕头打他的头，一边打一边说，你这么会说，你怎么不去奇葩说你？那儿还有钱收！你在这跟我瞎逼逼干嘛？跟你女朋友辩论啊？

他嘟囔说，说不赢人家，就打，假文人，真俗气！

我？？？

然后他又说，难道不会讲法语和不会跳舞的人就不快乐吗？我打游戏认识了三年的朋友，斌哥，他三十岁了，在抚顺，白天在超市上班，几千块钱，晚上回去炒个牛肉，喝点小酒，然后遛下狗，10点钟就跟我们打游戏到12点睡觉。他不快乐吗？我看他挺快乐的。

我说，呃，你怎么会认识这么大的朋友？

他说，那有什么奇怪？我们这个游戏小组里，我最小，有很多三十出头的。

我说，哟哟哟？

他说，我比较喜欢有思想的人。我不喜欢蠢的。

我？？？

相信我。

蠢逼的愚蠢指数跟他觉得自己的聪明指数，一定是成正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