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理第二天，我去见我朋友老张。

老张是几年前我在大理旅行的时候在公交车上遇见的，当时他坐在我后座，跟身边的人吐槽他有多讨厌北京，乌烟瘴气，圈子文化，人人都在谈钱。

我回头插话说，不谈钱，谈什么呢？

他说，谈艺术啊，谈生命啊。

我乐了。

是这样认识的。

早起我跟陈先生说，我今天要去看朋友，你可以选择跟我一起去，你也可以自己去玩，我不管你。最好你自己去玩，我们聊的话题你肯定没有兴趣。

他说，你怎么知道你们谈的话题我没有兴趣？我也要去。

我说，行吧行吧。

人少天蓝风清的时候，洱海真是漂亮，大家闺秀不及她洒脱淡雅，小家碧玉又无她雍容豁达。

跟老张打了个招呼，他说今天还没画到比较满意的，回去不甘心，让我们四处溜达先。

于是跟陈先生手拉手沿着洱海随意散步，写生的人很多，摄影的人也多。

跟陈先生说，可惜，我不会画画和摄影。这么好的景色。

他说，我也不会啊。

我说，废话。画画摄影，你当然不会，打牌打游戏你就很会了。你就像我总监的死小孩一样，他爹花好多钱给他报早教课，那种课是有各种爱好可以发掘的，别人都喜欢钢琴啊，小提琴啊，画画啊，这小孩最喜欢用那种玩具小闸刀切黄瓜，每天切，老师让他去干点别的都不肯，非要切黄瓜，学了一年，都在切黄瓜！都是些没有出息的家伙！

陈先生摸摸鼻子，显然不满意我的说法，轻声嘟囔，就非得要画吗？非得要拍吗？长了一双眼睛，可以看，不就行了吗？

我...

到老张家里吃晚饭。

他卖了在北京的房子，在大理买了一套老屋，带着院落那种。

我们把餐桌抬到院子中间，老张炒了几个拿手菜，又满满的给我们添酒，月亮偷偷的爬上来了。

大家喝了酒，自然话匣子打开。

老张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谈他喜欢的画家黄宾虹，又谈他对北京的倦怠，谈着谈着，他谈女人，他用了王尔德的话形容，坏女人给我麻烦，好女人令我厌烦，这就是她们唯一的不同。

我不客气的回敬说，男人也是，谢谢。王尔德这个死GAY，当然是诽谤女人了。

他说，可不只是王尔德这么说，叔本华也说了。

我说，叔本华是因为他妈不爱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棍子打死一船人，蠢逼！

老张非坚持说女人不好，庸俗，她们根本没有爱情，女人若是有爱情，他就把头砍掉。

我咬牙不肯认输，说男人更不好，更庸俗，更没有爱情，男人若是有爱情，我也把头砍掉！

最后...

我俩大声争执起来了，吵翻了...

陈先生解围，拉拉我的手说，哎呀，你看你气成这样子，是是是，男人不好，男人不好。

老张喝得半醉，指着陈先生说，看看，就是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把女人惯坏了。

我也喝得有点懵，冲上前去说，谁没有出息？你说谁没有出息？你敢说我男朋友没出息？看我不揍死你！

陈先生抱住我，跟老张说，今天不好意思，她酒量不好，喝醉了，不打扰了，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半拽半抱的拖着我往外走，只听老张还在后面追骂傻逼。

我也挣脱陈先生怀抱，不停回头骂：

傻逼！

我早就受不了你这傻逼的傻逼劲儿了！

你以为你谁啊，你讨厌北京，难道北京很喜欢你啊？

你讨厌女人，难道女人很喜欢你啊？

你讨厌钱，难道钱很喜欢你啊？

....

陈先生又拉又拽的，走吧，走吧，别吵了。

走出老张的院落，穿过一两条小巷子，感觉腿轻飘飘的，我抬头一看，说：

哎呀，天上星星好多啊，好像真的可以伸手就摘到星星一样啊！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李白写得好，真是写得好，啊，真是想嫁给李白呀！

又扯着陈先生衣袖说，你知道吗？李白和王维的关系不好！李白不喜欢王维！我也不喜欢王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是我最恨的一首诗！我最恨！

夜风中，我的眼泪漱漱而下。

男人和女人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前任离开我，是为了相亲的女人，那女人矮矮胖胖的，是个医生。

他说他不爱她。

他根本不喜欢矮矮胖胖的女人。

他只是没有办法了。

这是他妈妈的意愿。

我也以为他不爱她的。

直到一年多以后，我发现他在微博晒了一碗红豆粥，主文是，老婆煮的红豆粥。

为什么人的爱情会流逝呢？

陈先生搂着我，给我擦眼泪，说，好的，那就讨厌王维好了，又哭什么。

我说，你离我近一点。

他说，已经很近了啊。

我说，还是看不太清楚。

他...说，早点回去休息吧，走吧。

我说，嗯。

夜深了，陈先生拉着我，走在大理的大街上，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

他忽然变很大，我忽然变很小。

他一路念叨，还说要嫁给李白呢？你这种暴脾气的人怎么能忍受李白？早打架斗殴，屋顶都掀翻了！

我说，也许人李白脾气好呢？

他说，怎么可能？文人哪有脾气好的，你们都有神经！

喝醉了，早上起来，头还有点懵。

老张给我发微信了，说，昨天喝多了，不好意思，你下午过来，给你画一张素描玩玩呗。

我说，哈哈哈，行啊。你几年前给我画的那张，还保存着呢。

陈先生说，喂，你们不是画那种裸体的吧。

我..说，蠢逼，难道你没见过穿衣服的人画？

他嘟囔说，我不知道喔，谁知道你们这些神经病的脑回路。反正你不许脱衣服，我会在现场监督。

下午到老张那儿时，他上面整个T，下面穿个牛仔裤，夹一双人字拖，看着我们俩进来，很随意的说，来了？

我说，来了。

三个人喝了杯茶，就开始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