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先迷路

联合纪230年7月，世界联合颁布《撤销城市关口以及通行证制度》法案，即日执行。

——《中央联合日报》

今天九十四很高兴，搬完这些东西，他们就算是交工了，就能去领工钱了。每次和工友们领工钱他都有一种特别满足的感觉，不为别的，只为能跟那帮工友们吃点好的，一起侃大山，一起喝酒，他觉得那就是幸福，虽然这幸福需要很长时间的苦力才能换来一个晚上，虽然他还是没有名字，别人只叫他“唉”，但他还是很高兴。

“唉，今天就交工了，咱们去搓一顿啊。”一个工友肩上扛着一捆参差不齐的钢筋，拍了一下九十四的后背。那些是建筑剩下钢筋，要搬走卖掉，然后重新冶炼的废料。

“好啊，随你们，你们说去哪告诉我一声就行了。”九十四答应着。

交工了，不是九十四自己的快乐，是所有工人的快乐。就像是森林里的小草一般，密密麻麻的排在那，在地上，在岩缝中生长着，所期待的，只是那一场雨而已，所奢望的，只是猎人或者猎物的残渣或者粪便而已，他们不知有没有意识到那些残渣和粪便就是自己同伴的尸体，但他们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变成残渣或者粪便，只是享受着即将到来的快意。

“那个……你们稍微等等，这房子卖得很快，马上就会有钱进账，我为了这个地皮，为了盖这房子，贷了不少款，得先还他们，不然你们的工资发不全，我这边也不好弄，好不好？现在的经济周转比较困难，咱们要争取利益最大化和风险最小化不是？”这次的老板和以前的老板不太一样，他没有痛快的对账，给钱，而是跟他们商量一些事，说了一大堆他们听不懂的词，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钱先欠着。

拿不到钱，他们也没有钱去“搓一顿”，九十四的小幸福被打破了，但他还是抱有希望，钱是先欠着，又没说不还，早晚能拿到的，早晚能跟工友们去“搓一顿”的。

“唉，看来这次的工钱够呛喽。”一个工友说道，九十四不知道是在叫他还是在叹气，总之先搭个话再说吧。

“别担心，老板说先欠着，又没说不还。合约还在咱们手呢，不怕。”九十四搭着工友的肩膀说道。

“唉，你以前做过几次工啊？”工友转过头问九十四。

“这次是第二次，不过上次的老板很痛快，没说先欠着什么的。”

“怪不得，你做过的工太少了，没见识过那帮人的凶恶，所以才这么乐观。老板说先欠着，那他一般就是不想还了，有钱也不会还。合约，那就是一张废纸，他们根本不在乎，咱们也没地方要钱。”工友反过来把胳膊搭在九十四脖子上，以长者传授经验的口吻说道。

“政府不管吗？”

“政府，就咱们这点身份，连政府的门都进不去。管？谁管？那些大老板能增加政府的经济收入，咱们有什么用，在底层苟延残喘而已。”

九十四不说话了，他开始想诺亚当时对他说的话，想诺亚所说的黑暗森林，森林里的猎物要生存下去，就要不断地逃亡，或者反过来杀死猎人，而小草只能被践踏，被食用，就算有一些拥有者剧毒，它也没有主动伤人的能力，并且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好了好了，至少现在有饭吃，能过一天算一天，也许过两天就能把工钱要回来了呢。”工友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虽然他心里已经确定了要不到钱的结果。

“恩。”九十四不知道工友的心思，他依然抱着能要到钱的希望。

……

“诺亚，我们的上一个任务是不是白做了啊？”卡门看着报纸，嘟着嘴说道。现在他们俩坐在悬浮车里，面对面地坐着，卡门手里拿着报纸，看着新闻，而诺亚则是再看那本杂志，《人们所期待的盛世》。说实话，他觉得这篇杂志的主办方很厉害，里面的文章大部分是反动言论，抵制世界联合，尤其是主编兼作者罗德亚特，不管是理论科学还是社会学，他都精通，并且笔笔到位针针见血，简直就是一把精妙的手术刀，准确的挖出社会这个病人的每一处患病点。

诺亚和卡门都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做得笔挺，卡门手中还拿着一个大号的公文包。这次两个人扮演的是跨省做生意的商人，诺亚扮演老板，卡门扮演秘书。这样安排，两个人基本不会露出破绽，因为两个人都算得上是本色出演。

“也不算白做，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本来觉得最有价值的东西突然变得没有价值了，但我们提前找到了九十四。”诺亚说道。

“等发案发布你们俩再去还是会找到九十四，只是时间问题。”

“我还学会了调酒。”

“恩？真的？你怎么没说过？我要喝，回去后给我调。”卡门突然换了个关注点。

“你不是说不会喝酒么？”

“那你就给我调个没有酒精的酒呗。”

“那还是酒么？”

“那我不管，反正我要喝，你得给我调。”卡门起身，到诺亚身边坐下，摇动着诺亚的胳膊。

“好，回去后给你调。”诺亚笑了笑，答应道。

“嘿，好诶。”卡门欢呼一声，丝毫不理会车厢内其他客人的目光，靠在了诺亚身上。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岭南市到了，请有秩序的下车。

车厢里传来了优美的女生，不过这声音对卡门来说是那么的刺耳。

二人下了车，不打车，也不问路，看着手中的地图，直挺挺地朝一个方向走着。

“诺亚，咱们往哪走啊？先去做什么？”卡门问道。

“随便走，走到迷路。”诺亚说道“岭南离凌华很远，得手后不能快速的撤离，所以要掌握好这里的地形地貌，所以先迷路，然后找路，免得逃跑的时候迷路。”

“哦。”卡门听不懂诺亚说什么，但她喜欢这个方案，因为可以跟诺亚在街上走很久，并且是单纯的走。

“那我们买东西么？”卡门突然问道，她突然感觉这很像情侣在逛街，逛街不卖东西的话就很没意思，所以她想买东西，买了东西还要让诺亚提着，嘻嘻。

“买，至少要买点食物，还有帐篷。”

“帐篷？买帐篷做什么？”

“野营啊，我们熟悉了地形之后要在外面野营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要找好伏击位置，作好伏击计划等一切准备工作，所以我们要风餐露宿一阵子了。”

“哦，地点选在哪？”

“五公里外的一处荒山，他应该会去作画。”

“为什么是荒山？”卡门不解。

“你忘了么？他是个虐待狂变态啊，怎么会喜欢风景优美的地方？之前他去过的地方也大都是荒凉地带，那个荒山他没去过，近期有可能会去。”

“有可能？”

“这个不是数据能够探测出来的，只是我的推测，不知道他多久会去。”诺亚解释道“并且那个地方是最适合伏击然后逃跑的地方，得手之后我们就可以迅速撤离，藏在岭南市的某个角落。”

“藏起来，不回去啊？”卡门问道，虽然她很喜欢这样。

“回不去，到时道路会全面封锁，我们得在这里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等道路放开了我们再回去。”

“哦，那先去迷路。对，先迷路。”卡门穿着西装，拉着诺亚往街道中最繁华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