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枝桃花

章相仪去了东海，还借来了一只灵兽。讲道理，这灵兽他是没资格做它主人的。

可巧，他骑着灵兽回来了。灵兽通灵性，不知怎么驯服的。

一重天的仙子都挤着去看，瞧热闹！

“我便瞧不上。”空空忙着收拾自己的桃树，不理会这送上门的狐狸和灵兽。

灵兽是能化人形的，一头碧发，招摇极了。

她仔细看过，才知道这灵兽竟然是丢了一窍，看来是叫臭狐狸骗来的。

空空有意替它出头，听说娘亲便是沉在那片海中，说不定……

两个人说着说着便大打出手，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本来建立的一点友谊也消失殆尽。灵兽待在原地，竟不跑，望着两个人，痴痴笑着，嘴角淌出一条口水河。

空空有心尽全力，刚栽好的桃树也在打斗中尽数凋零，章相仪接了一掌，就感觉自己的气血在翻涌。

“你来真的？”章相仪不想跟她动手，闪身走了。

好在，灵兽留了下来。

没两天，章相仪降服灵兽的名头四处传播。柳折尘的名头越来越浅，章相仪则是被玉帝青眼有加，说是要将女儿下嫁给他。

“以讹传讹，有什么在意的。”

他袖口是一绢绣花，露出一个小角。空空瞥了一眼，坐在洞顶向下望去。

“你艳福不浅，哪里像我，千年开不出一朵桃花。”空空咧嘴笑，看他。

章相仪栽了新的桃树在空空洞门口，“其实，这个月，我就见了玉帝两面，听训而已。”

“怎么，你还当真了？”章相仪变了一枝桃花赔给空空，她不接。

“不要。你的烂桃花，别给我惹麻烦。”

章相仪飞上洞顶，捧上一只桃子，是偷来的蟠桃，递给空空。空空之后很久很久都没有忘记这个眼神，纯净，犹如少年，很令人心动。

“皮痒了。”空空避开他的眼神，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他龇牙咧嘴的，还算知道疼。

“看园子的猴子你打得过？”空空想起抓耳挠腮的醉猴子，心生怜悯。

“耍起疯跟你有的一比，我怎么打得过。”章相仪抿嘴一笑，滚了一下坐到空空旁边。

空空接了桃子，不再理会他。她心跳很快，不愿再离他太近。下了洞顶，便往鹊桥飞去。

鹊桥，是在二重天一个要隘处。

空空没想到，到了那里，却看到牛郎织女在吵嘴。

一重天的仙子已经看不见身影了。空空咂嘴，“这两位怎么在吵嘴。”

旁边疯狂抄本子的记录仙官看也不看空空，头都贴在簿上了，手中飞舞一支笔。

空空凑的近，看到桥下倒了一地口吐白沫的仙子。

原来，夹在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和事佬，没一会儿就被打飞了，织女果然手劲奇大，并非虚言。

两个人的爱情故事，从空空出生前便流传出去了。成就这段姻缘，本来是一桩美事。可是从一千年前，两个人的相遇却成为了一项工作，实在可悲。

两人每日只见一刻钟，还没晃过神便结束了。有些话说不清楚，就成了误会。

玉帝十分注重天庭文化在凡间的传播，还派了起居令史来，记录两个人的言行，传到下界，多骗一些痴男怨女修仙，好增加天庭的散仙。

史官有来替班的，这便松了一口气，头抬起，竟是吴刚。他头发散着空空没认出，人极憔悴。

想来是为嫦娥的事儿？

两人并无交集，空空不便多问，抬起的手又放下。

只可叹，织女在三重天住着，呜咽声直冲四重天，扰着空空睡不好。

看着这两人，也是徒增烦恼。空空回到洞中，章相仪早已不见。却有一袭红衣的仙子娉婷而来。

是玉帝的贴身侍候，兴许是又有任务？

空空放下洒子，敛气屏息的侯着。

仙子袅娜至我身前。

“大喜啊。”仙子挥手，一张红映映的贺帖落在空空手上。

空空勉强一笑，翻开了帖子，才知喜从何来。刺入她的眼中的正是“章相仪”三个字。

“仙子，这是何意？”空空胸中窜着一股气，浑身刺的厉害。她直视仙子，手中的帖子已经化为齑粉。

她身为侍臣，是师傅遗命，不然她绝不肯待在这里。

原来，那不是传言。

章相仪即将历劫，历劫归来便要与玉帝之女——天羽公主完婚。

“陛下原是好意。知晓霉神与章家仙有些许交集，或许……一些传言而已。”红衣仙子狡黠一笑，“霉神，不会拒绝吧。”

红衣仙子从篮子里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份新的帖子。篮子里不经意掉出另一份，是一枚簪花，和章相仪袖口那手绢是一致的图案。答案昭然若揭，仙子的用意，或者说皇帝的用意，已经明了。

“公主的贴身之物，霉神喜欢？”仙子眯着眼，递了上去。空空推开，只回了一句:“本神一定会去。”

只一天，章相仪大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九重天。空空不想理会，耳朵却听的真真的，一个消息都不肯轻易放过。

她干脆闭门不出，耳朵贴着草垫子，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闭着眼睛打坐。她的意识沉睡在一片汪洋中，这是空空独创的修炼之法，愈练愈艰险。她已经很久没尝试了，今日突然倦了，想来十分适合修炼。

天庭没有四季冷暖。空空也是到了人间，才领略这百般的风景。

她懂了增幅神为何钟情于梅，梅自苦寒来，自有一股味道在。寻常文人骚客也钟意这等傲骨之花，为此写了好些酸溜溜的诗文。

空空见得不多，最喜欢的却是“一见消”，俗称白花丹。它的个头不小，却是极其柔弱的一种花。把玩在手中，有一种独特的感受。

满月下，空空满眼都盯着赵亭阳，看着他的嘴唇翕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眨了眨眼，声音才缓缓呈现。

“第二件，就是将小环托付给你。”空空掐着他的胳膊，脸色惨白，眼睛直直的，心中沉着一块石头。

“臣恐怕……”赵亭阳低着头，侧着头看到空空身后的赵亭池，一脸阴鸷。

“公主如今身份，夜半与我家兄弟月下私会，恐怕是不妥吧。”赵亭池嗤笑。

空空的胳膊被他捏住，赵亭阳嘴中嗫嚅着什么，伸手却没有阻止。

“你何必这么恨我。”空空不解，赵亭池欲言又止，只扯着她进了房间，警告小环看好她。

“主子。”小环蹲踞在空空腿边，窗子开着，风还是可以吹进来。

“国师好像有了心仪之人。”小环体味过情爱，自然看的比空空清楚。那日国师挑灯看信，他的神情便能说明一切。

“与我何干？”空空木木的坐在草垫子上，从未有这般疲惫和想念，想念娘亲、师父。

即便是认错了人，可这一模一样的长相和名字，时常出现的眼神，都让空空误以为真。她心里乱成一团麻，倘若今世找不到他，她将如何度过？

眼前任务就在眼前，她完成便可回到天庭。脑子里那句“完不成便不回来了”，究竟是谁说的呢？

“公主心里在意国师，想必公主身在迷雾，无法拨开，自然不明。奴婢……却是看的真切。”

小环服侍空空躺下，空空睁着眼睛想，她喜欢的是章相仪还是赵亭池呢？

“你去休息吧。”空空挥了挥手，让小环休息。

空空摸着枕头，入眠。

“跟我走。”章相仪的脸凑的很近，空空睁眼，吓得后撤了一下。她坐起来，嘴上翻起一股血腥。

“你干什么。”空空甩开章相仪，背过身咽了血水才转回去，看他像个傻子。

“跟我去一个地方。”章相仪看样子很开心，袖口的绢花不见了。

“去哪儿？”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他拉着她，去了五重天，是一道留蓝。留蓝，一位集大成的神仙仙去，化成万道蓝光，从九重天依次冲下，散入人间，化作一场雨，重归大地。

“好不好看？”

留蓝并不常见，大多数的神仙都在等待着命主的施舍，帮助他们再次重生。在此之前，他们会暂时化成星主，在空中碰撞。

“你打断我修炼，就是这样？”

再好的景致，在空空眼中都是枉然。她甩开他，乘云离去。

“诶？”章相仪叹了口气，没有去追，继续品味着这风景。手上打着节奏，心里却很不安。

章相仪将与玉帝之女成亲的消息早就传遍，大家看到他出现，留蓝都不在称为稀奇，纷纷簇拥道贺，惹得他一头雾水，极不自在。

空空看着慌忙逃来的章相仪，嘴边连假笑都没有了，直接一脚踢出去。

“他们说我要成亲，这个事我真不知，你莫生我气。倘若我要成亲，我第一个亲自下贴给你。”

空空在门边听着动静，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叹了口气，坐在一边调息，之前的修炼被打断，气息全乱，如今已经不能再拖了。

她打坐时，章相仪不知道哪里顺来果子，提着一篮，相机进来。

“谁？”空空深吸一口气，从梦中惊醒。她惊觉床边站了一个人，身材高大，不是赵亭池赵亭阳，更不会是小环了。

那人主动挑了灯，站在空空的床边。

他蒙着面，灯笼举在空空脸旁，仔细的看了一番。

空空觉得自己应该张嘴喊一声，手边突然窜出一团温暖，是燕岭。燕岭摇着尾巴，充满防备。

“燕岭……”我哑然，将燕岭抱紧。

那人好像才有了兴趣，也举着灯笼看了看燕岭。

燕岭突然扑了上去，那人伸手，从空空面前一挥，再醒来，便是第二日清晨。

空空想不起昨夜的事儿，只觉得可能是做了一个梦，混沌不清，不晓得是什么。

“公主，该早膳了。”小环进来，先是服侍空空穿衣，当看到胳膊上的守宫砂消失后，震惊的说不出话。

她觉得自己认错了，伸手去摸空空的胳膊，确认无误后，走在床边，看到那一抹嫣红，瞬间红了眼眶。

她跌坐在一边，只有空空不明所以的瞧着她，瞧着她疯疯癫癫的喃喃自语，心中也染上了一丝忧愁。

“哭什么？”空空抹掉她的眼泪，转身去洗漱，洗完之后，才发现小环仍旧哭着，脸上的泪珠子像是不要钱一样。

空空穿了衣裳，溜了出去。

庭中是烧烬的痕迹，好多将士则是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空空有些犹豫的蹲下，去探测他们的鼻息，还活着。她松了口气，拍了拍他们。

他们睁眼之后，一个个惊恐的睁大眼睛，好像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别杀我！”最先醒的那个人，喊完这句话，突然掐住脖子，自戕了。

空空愕然，这是什么样的能力，可以让一个人主动自刎？按顺序，之后的也自刎了几个。唯一醒着的几个，抱着刀剑蹲在柱子后，惊恐万分，浑身战栗。

“这是怎么了。”空空想不通，赶忙回到屋中，小环停止了哭泣，却也要自刎。

小环的动作没有得逞，被一柄剑打痛，她抖着手看向了剑的主人，是一双熟悉的、冰冷的眼神。

空空望着长剑调向自己的肩上，失语了。小环却猛然跪在地上，磕出响声。

“国师性情变得够快的啊？”空空扶了扶他的剑，架在了脖子上。

“动手啊。”空空视死如归，这任务她不接了还不行吗？早死早超生。

赵亭池一脸困惑，像是不懂她的动作，反而迟迟下不去手。

“兄长，想必公主……”赵亭阳在赵亭池耳边耳语两句，空空才注意到，赵亭阳手上流出鲜血，想必刚才受过伤。

空空正视这件事，真的不是赵亭池做的？

赵亭阳给了空空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出去叫人来收拾尸体。

进来一队全然不同于姜国容貌的人，大胡茬有许多，几乎占了一大半，看样子，更像胡人。

空空愣了愣，胡人的刀上还留着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欲开口，又不知道如何措辞，犹犹豫豫之间，赵亭池让她回厢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