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烟腾起

狐狸洞，章相仪的洞门被空空一巴掌打碎。

章相仪被掌风催醒，衣衫不整的趴在草垫子上。

“老狐狸，我给你带好吃的了。”空空手中拿着瑶池里揪的荷花叶，包着一堆软软的膏体？

“什么东西？”章相仪眯着眼睛凑近一看，哪里是吃的，比渊极仙人炼丹剩下的边角料还难闻。

“尝尝。”空空献宝一样的捧着，笑的很开心。

章相仪在讨空空欢心和自己的性命之间，果断选择了自己的性命。可是手却不由自主的拿起糕点，吃进了嘴里。

“好……好，好……”章相仪感觉自己的尾巴要断了。

“好什么？”空空激动极了，“我头回做吃食呢？怎么样啊？”

空空的每个字都像箜篌漏出的音，一下一下的灌进章相仪的脑袋里。

“好，嗯～吃。”章相仪一整块吞了进去，拉着空空坐下。

“好吃的不能一下子就吃完，我明天再吃。”章相仪赶紧把这散发着砒霜味道的东西，丢在了角落。

“欸？”空空诧异，这狐狸什么癖好，爱就着草垛子吃东西？

“坐。”章相仪拍了拍身旁。

空空摇了摇头，自己变了一张吊床，躺在了上面。

“有事儿？”空空对章相仪不要太了解，他一肚子的花花肠子，空空一下子就能看分明。

“嘿嘿。”章相仪笑，“我最近又瞧上一个升上来的小仙。”

空气凝滞，空空笑了笑。她笑自己天真，上天入地的女仙，数得上名的都与章相仪有几次瓜葛。他唯独没有，从来没有提出想要和她在一起。

空空侧脸看他，“说吧，想问什么？”

章相仪了解那个女仙的生辰八字，是何职位。只是需要空空算一算，她霉运几何，是否会快速远离天庭。

章相仪有这种的疑惑，不过也是空空其中作祟而已。自嫦娥成亲后，空空一直在插手，企图遏制章相仪的花花心思，想让他放心于历劫之事。

“算过了，过两天就会被贬下凡。”空空两指一掐，随口胡诌。

“当真？”

“当真。”

确实当真，空空没两天便得知，自己也即将下凡，因为办事不利，也因她马上到了五百年历一小劫之期。小劫好历，空空的师父时任损运神，也是轻轻松松就过了劫难。

空空郁闷至极，脑子里有些片段消失了。她抬头，赵亭池近在眼前。

“你凑这么近干什么？”空空一巴掌呼在赵亭池脸上，打完他，自己也有点诧异。

“你打我……干嘛。”赵亭池脑袋有些发昏，恍惚间，章相仪睁开了眼睛。

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有些怔忡。

“靠太近了，本公主不习惯。”空空看着赵亭池脸上的红印子，又有些后悔。

章相仪摸着脸，默默后退。距离他上一次出现，已经是好几年之前了。最后一幕，是他击杀一名胡人，救了一户农人时，他们询问他的名字。

“大侠，大侠留步。”

“嗯？”章相仪扶着嗡嗡响的脑袋。

“敢问大侠的名字。小的一家，感谢大侠救命之恩！”

“我叫……章相仪。”他蓦然倒下，不省人事。

再睁眼，已经是当前的一副景象。眼前还站着这么一位令人眼熟的华服女子。

“国师。”空空一脸谄媚，靠在他旁边，“听闻您最近食欲不佳。”

空空把自己做的糕点慢慢推过去，“您尝尝，本公主跟宫中大厨学的。”

“公主？”章相仪的记忆灌进了一些陌生的景象，他和另一位女子花前月下，把酒言欢，甚是无聊。不过，那时他倒很开心，笑容可掬。

“让你吃就吃！”空空瞪眼，章相仪浑身一抖，他才想起，这人叫李月白，不过几面之缘，不知为何如此眼熟。

他皱着眉头，犹豫的拿起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弯着腰就开始呕吐，差点就把前夜的饭也跟着吐出来了。

青衣瞧见这一幕，诧异极了。护主子心切的他，立马走上前。

“主子，还有两个使臣要见您，与您商讨……国之大事。”青衣瞥了空空一眼，眼神里充满着威胁。

章相仪得救，嘴里也不论其他，由青衣扶着，长短也是几步就走到了前厅。

空空瞧着自己的糕点，充满疑惑，“不好吃吗？”

空空摇了摇头，再一次证明，他不是章相仪。世间重名人皆是，哪有彼此少年性。

章相仪摸了摸脑袋，挥手让青衣下去。自己坐在湖边，想着想着，便又沉睡过去。身子失去控制，一下子掉入湖中。

隔日，空空嚷着皇帝，说是要微服私访。后宫一众妃子怨声载道，尤其是娴妃。

娴妃是继令妃之后，最得皇帝宠爱的妃子。年轻貌美，一股风骚，比章相仪的味儿还冲一些。

“岂可任由公主胡来？这年月收成不好，百姓苦不堪言。陛下薄赋轻徭，才让天下百姓有了丝丝生机。公主这样做，岂不是让天下人为陛下蒙羞？”

空空无语。这风几时来，雨几时下，自是天定的规矩，误了时辰，便是要斩头的。她一个凡人懂个屁。

空空翻了个白眼，行礼出去。就在空空效仿女扮男装的侠客，准备出游江湖寻找章相仪时，朝廷的战鼓擂起，原是合纵连横，其他各国要集合攻打姜国。为首是北胡人，一向横冲直撞的他们，这次倒是用了用脑子。

空空被迫留下。宫女已有逃窜，这新年，怕是过不成了。

小环跪在地上，也请空空放她走。空空无可奈何，只得同意。她这个一根筋的丫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空空算是看明白了。

“你走，可以。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你是不是，有心仪之人了？”空空蹲踞在她面前，仔细打量着她。

小环听闻，抖如筛糠，行大礼不敢抬头。

“是我宫里的小贤子？”空空撑着头，把玩着前几日皇帝赏赐的玉簪子。她印象里，小环容貌不坏，可是很得别的宫宫人的喜爱。醉心于她的侍卫太监也不在少数。真是想不出，那人是谁。

小环摇了摇头。

“是窦峰宫值守的夜侍卫。”

小环再抬头，“奴婢得他的青睐，死而无悔。多年承蒙主子厚爱，今生无缘侍奉尽忠，只能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相报！”

空空掐着手指，越发觉得无边无际，来世如何，不过是地府判官讲的理。凡人想要做主？痴人说梦！

“那夜侍卫，也愿意为了你，出宫？”空空对那人也算有些了解。一张俊俏的脸，平素不讲话，倒是看不出好坏。只不过，升官升得快，怕不肯轻易出宫。

“自然愿意！”

小环眼神坚定又磕了几个头，得了空空的准许，背着包裹从小门走了。

“主子。”落宁端着茶，嘴角噙着一抹笑。空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仿佛并没有笑。

“你要不要出宫。”空空喝了一口茶，茶水稍凉，倒是没有太失味。

“奴婢，永远陪侍着您。”落宁低着头，格外平静。

“宫外，没有亲人吗？”空空笑了笑，看着跑过的几名宫人，鬼鬼祟祟，怀中揣着什么物件儿。

“奴婢，没有亲人。”落宁抬头，嘴角压下去，冷漠的看着殿外疏落的树林。

“好。”空空望着天边卷来的乌云，微微一笑。倘若乱世提前来，她应该可以很快离开，重回天庭吧。

她找不到章相仪，不找了行不行？这想法一出现，就被她扼杀了。这个名字一出现，心里便跳着一团火。

宫里只剩为数不多的几位，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恐惧。空空又一次去找李大厨，才意外得知，李大厨乃是战北将军，打起仗了，他身为李家皇室，自然身先士卒，披挂上阵了。

空空被禁足了。皇帝听了娴妃的耳边风，将她与明妃两人通通禁足。空空只听落宁传回的消息，明妃在自己的宫中，寻死觅活的，惹出不少笑话。

空空若想出去，爬墙钻狗洞，那也是出得去的。只是她不想而已，天气渐冷，寒气从脚丫子窜上来，空空仍旧不习惯身为人类的冷，如此挠心挠肺。

空空靠在为数不多的火炭旁，她宫里的炭盆全都搬在卧房里，空空裹着被子，看着今年下的第一场雪。

“落宁，今日想吃狮子头，你叫小厨房去做。”空空打着哈欠，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公主，小厨房的人，都走了。”落宁递上一盘果子，果子晶莹剔透的，上面凝了一层果酱似的。

“糖葫芦？”空空双眼放光。

“是。”落宁十分柔和的一笑，与空空相符的年纪，双手灵巧极了。此时，手冻的通红。

空空握了握她的手，将手中的汤婆子递上。

“去炉边坐着，给我添碳。”空空尝了尝堆满糖衣的酸果子，嘴里酸甜爆在一起，吞咽进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公主，好吃吗？”落宁添火，盯着空空咀嚼的嘴唇。

“还可以。”空空瞧着落宁一直看着她，以为她也要，就递上盘子。

“你尝尝？”空空笑了笑，落宁摇了摇头。

“奴婢不吃。”落宁低头，恢复了平静。

“诶，你今年几岁了。”空空总觉得她眼熟，却想不起哪里见过。

“奴婢十四。”落宁福了福身，又给她添了一杯茶。

空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十四的年纪，多么年轻稚嫩，何苦陪她困死在宫中。

“落宁，你知道赵亭池吗？”空空灵机一动。

“奴婢知道，国师是姜国的希望，父母在世时，就与奴婢说过。”落宁诡异一笑，脸上浮现一种虔诚信徒的表情。

“嗯，我有一封信，你替我交给他。”空空从匣子里拿出一封信，递在落宁手中。

“奴婢，不知道国师何时下朝，恐怕……”落宁捏着信封，一脸疑惑。

“辰时，快去吧。”空空拍了拍她，落宁跑了出去。

下朝，赵亭池看到落宁拦住他，脸沉了下去。

“你，有什么事儿？”

落宁诡异一笑，“公主有封信要给国师，让奴婢转交给您。”

落宁将信放在赵亭池手中，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转身跑了。

旁边的朝廷官员装作看不见，头朝天看着飞鸟。

“要下雪了，快回吧。”赵亭池将信揣在袖子里，拍了拍旁边的同属，一同出宫。

上朝时，每个官员都战战兢兢的，没人敢多说一句话。萧条的朝堂，只有几声皇帝的咳嗽。话题也是围绕抗胡的，来来回回说不出个究竟。

下朝回到家中，青衣服侍赵亭池换成便衣。

“大人，山鹰发来回信。”青衣递上一个卷纸，赵亭池拿过展开，脸上不辨喜怒。

“差不多可以进行了。”赵亭池在蜡烛上烧了白纸，墨字烧起黑烟。青衣低头出去，赵亭池看着案上空空给她的信。

信封扭扭曲曲的写着几个字，他拿起信封。

“没有红泥，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赵亭池冷冷一笑，抽出信纸。

展开信纸，里面一个字都没有。赵亭池一愣，他将信翻了个面，还是没有字迹。

赵亭池撇了撇嘴，将信在蜡烛上烧毁。黑烟腾飞，赵亭池却闻到一股异常的味道。他轻轻嗅了嗅，头开始发涨。

“青衣！”赵亭池喊了一声，人已躺在地上，毫无力气。

“主子！”青衣大惊失色，冲进来扶起赵亭池，怎么都唤不醒他。

入夜，边关告急，赵亭池仍然昏迷不醒。青衣虽急，可是没人出主意，他只能当这个主心骨了。

他威胁大夫，让大夫不要乱说。皇帝急诏，青衣只能找话推辞。

好容易挨到第二天，赵亭池终于醒来。

“主子？”青衣大喜过望，惊动了房外的几个下属。

“嘘～”章相仪嘴唇很干，青衣服侍着喝了好几口水，这才缓过来。

他挥手让其他人退下。他在青衣耳边，轻轻吩咐:“来……”

青衣竖耳倾听。

“来一盘辣子鸡，再加两碗粥米。”章相仪虚弱的摸着肚子，“太饿了。用了饭再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