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最后的阳谋

就在何告协一时为难之际，车臣饭店的大门再次开启，陆丰翼一行人被店内伙计请出了饭店。

何告协见到纪检委几人，先是脸色凝重，接着双眼转了一圈，心知这比胡维勇那帮家伙更靠谱些，就上前与陆丰翼一众人打了个招呼，耳语几句后，何告协转身告诉那个白袍年轻人，眼前出来的几人是军区旅级以上的干部，论级别，饭店那伙犯事的，都得由他们带走。

这话让这白袍年轻人听得嗤之以鼻，这时伊尔津忍不住强先说道：“你们军区，我只认两个人，一个是你们已故的李师长，还有一个就是虞团长。其他人，我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听闻如此挑衅的语言，陆丰翼依然面不改色欲用自己的谈判技巧去改变战局，却被一脸不爽的郑志萍抢了先手。只见郑志萍一脸不屑地看向伊尔津大声喝道：“这位应该就是主教大人吧，您作为播仙族的精神领袖，年复一年地在神庙里做学问，对外一无所知也属正常。这李师长和虞团长是军区实际上的一把手和三把手，中间还有一个二把手王政委，这您难道都不知道吗？”

“喔？是吗？难不成您身后这位气质不凡的年轻人就是你所说的王政委？”说完此话，伊尔津撇了一眼身边那名白袍年轻人，对方摇了摇头，暗示眼前的陆丰翼并非他们所说的王政委。

正当听完伊尔津反问的郑志萍一脸得意时，陆丰翼则向前一步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们是兰州军区总部临时调入南疆河谷军区的代理干部，我叫陆丰翼，在王政委因故无法继续在军区就职的当下，我受上级组织的命令，暂代军区政委一职。”

这话在场的军方人员听得都有一点胆颤，纪委与政委压根就不属于一个系统，更不存在暂代委任一说，陆丰翼此话显然只是权宜之计。

“别说这个暂代政委，哪怕那个王政委来了，今天我们该带走的人，我们都得带走！”伊尔津的语气越显强硬。

听到此话，作为陆丰翼的学生兼下属，又是王国威女友的郑志萍算是被点燃了情绪，直接就怼了回去：“看样子，你们播仙寺这是要在南疆搞民变咯？我们几个，可都是中央委任的特派员，如果我们一旦在此地出了什么差池，你们播仙寺可就成了军方的重点关照对象了！”

伊尔津听了也不示弱，双方便开始了你来我往的口舌对峙。

就在郑志萍与伊尔津唇枪舌战之际，谈判专家陆丰翼注意到伊尔津近身的那个白袍年轻人，每当伊尔津态度强硬时，白袍年轻人就会微皱眉头，且瞳孔放大斜视伊尔津，看来这白袍年轻人是一个地位举足轻重的主和派人物，又或者说他是最忌惮郑志萍所说的那个后果的一方，或许他们背后还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陆丰翼抓住这个信息，及时制止了这两只火药桶的碰撞，并且试图通过直接对话白袍年轻人来挖取更多有利信息。

“这位风度翩翩的白袍骑士，敢问如何称呼？”陆丰翼表示尊敬的问候对方。

“陆长官您好！在下默罕默德伊尔津，时任播仙寺民兵团团长一职。”对方回答。

“原来是主教的令公子，失敬失敬。”陆丰翼谦谦君子之态相比下属郑志萍咄咄逼人的风格，更容易让对方放低姿态与其对话。

“对于这次案件归属问题，我们双方都各执一词，显然一时半会难以决断，出于对贵寺的尊重，以及维护自治区民族自治的意愿，我们愿意配合将犯罪嫌疑人交于贵寺先行处理。”陆丰翼这一番话让大小伊尔津面面相觑表示很诧异。

同时也让郑志萍气炸了，刚要发作，就被陆丰翼一只手按住了肩膀。这一动作，让郑志萍明白，这让她跟随多年的师傅是要留后手的节奏。

果不其然，陆丰翼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这个决定，必须由军区团级以上的干部来决定，我本人作为代政委，并没有处置嫌疑人方面的实权，这得由饭店内另一个今天也在场的同事来裁决。待会他出来了，我便会替你们说情，交代清楚。”

陆丰翼的思路与碉楼上的王夫人在此时如出一辙，在陆丰翼一行人被饭店伙计说明情况领出包厢后，陆丰翼注意到2号4号包厢的门都是虚掩着的，在此前几个包厢所有人都集结在行廊时，他就注意到4号包厢里的人是与他们同坐一个班机抵达河谷军区机场的陈君下属，所以他就问了饭店伙计两个包厢人员的去向，得知4号包厢客人已经解围驾车离去，又结合眼前被包围的局势，还有他们在饭店被困又被饭店伙计轻易请出，这明显就是一个故意让他们设困，又要借他们几个包厢各自出招帮助饭店破局的计划。所以陆丰翼就在这样的思维逻辑下，将计就计，一方面顺着饭店背后的操纵者找出破局之道，另一方面根据这场看似游戏的布局找到游戏规则的漏洞，从而揪出潜入队员查清虞仁与他们的关系。

从时局来看，这就像一盘棋，播仙寺的每一次态度上的进退就是一方落子的方位，而另一方的车臣饭店利用包厢内不同背景和目标的人员，形成了可以逐步应对的棋子。

眼前2号包厢一行人与他们3号包厢显然都是一步虚棋，远去的4号包厢虽然都是兰州派来的虚职人员，作为河谷地区的地头蛇自然在起初是很难识别他们身份的，会自然而然地忽略他们的作用，但是他们却是军区代师长的亲信，这步棋显然就是转移注意力的高手所下。

与背后“棋手”心意相通的陆丰翼，眼看自己这步虚棋似乎也支撑不了多久，不等王老板过来提醒，他主动提出要让1号包厢的胡旅长出面授权此事。

此话一出，原本已经安奈不住的老伊尔津，无奈地只能等着这个胡旅长下楼谈判了。

当胡维勇到位时，眼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这无形当中透出的杀气和紧张气氛，都给他内心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借着与陆丰翼耳语之际，胡维勇如何告协一样，这待遇就如同自己被架上火堆烘烤，不论如何选择，最终都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但事已至此，胡维勇心知自己已经成了最后的裁决者，但就在方才与陆丰翼耳语之际，陆丰翼最后的一句话就是提醒他要尽量拖住时间，并强调了有援兵一事。

得知有援兵，胡维勇算是心中有了三分底气，装模作样地掏出一包香烟谄媚地递向老少伊尔津，并且这中间十米的距离，他愣是边走边夸播仙寺民兵弟兄多么俊美，一路夸到河谷地区人杰地灵和宗教文化博大精深，这一套套漂亮话说出后，听得何告协身后的麻子鸡皮疙瘩掉一地，并轻声与何告协耳语道：“这胡孙子，就会这些官腔套路。”

何告协憋着笑轻声回复麻子：“别说这孙子这招还挺管用，听得这一老一小白袍人一愣一愣的。”

老伊尔津见胡维勇态度积极，便想着直接切入主题欲让军方交人，但未曾想这胡维勇却在此时摆起了谱，只见胡维勇一副满脸不悦的表情摆手说道：“说了半天，递给你们的烟却不接，这是不给我们胡某人面子啊？”

见老小伊尔津为难的样子，胡维勇心知这两位都是播仙寺的领袖，在播仙骑士面前领袖包袱不能丢，但未曾想到这两个超凡脱俗的白袍二人却是出人意料地接过了胡维勇手中的香烟，并生硬地含在了双唇上。

胡维勇见势也只能从兜里掏出火柴盒给两位点上，却未曾想一时紧张手抖了一下，微微点着了一部分老伊尔津的八字胡，但所幸没有死活，只是这点焦味让老伊尔津气得颤抖着脸部肌肉欲发作。

就在此时，小伊尔津立刻提出嫌疑人交付要求时，胡维勇很不识趣地直接拒绝了，或许胡维勇又想玩什么把戏趁机让进度原地盘旋，但这一声拒绝彻底激怒了老伊尔津，只见伊尔津直接在马上找了一个支撑点，接着身体在空中一个回旋，借着回旋的蓄力一脚踹向了还想继续装模作样的胡维勇。

胡维勇被这一脚踹得不轻，倒地后哀嚎了几声，他肯定想不到这看起来七八十岁的老人，居然有这等身手。

这场面同时也让胡维勇身后的一众军方人士惊得不轻，“怎么办？这是要跟我们开战的信号吗？”何告协急着说道。

陆丰翼见状连忙控制身后几人，并安抚道：“别怕，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随着老伊尔津漂亮的一脚，成包围之势的播仙骑士们个个都躁动了起来，都举着手上的弯刀低沉地发出呼声，且这压迫的呼声让门口的几位心生胆怯，并一步一步地退回饭店。

就在身边所有人都心生怯意时，郑志萍看着陆丰翼仍然面无惧色地站在原地手捏着下巴地若有所思。

突然，久未发声的王夫人再次在碉楼上发声，但由于现场的躁动气氛已经让场面失控，王夫人就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一声枪响后，外围的播仙骑士们终于冷静了下来，而军方一行人全都抱着头蹲在了现场，只有陆丰翼站在原地一脸醍醐灌顶的模样，在枪声后似乎领略到了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枪声过后，王夫人的声音从碉楼上传出：“伊尔津主教，我有一样东西想给你瞧瞧。看完以后，你再决定是否要这伙人跟你们走。”

待王夫人说罢，饭店的大门再次打开，一个伙计走出来，一路小跑走到老伊尔津面前，掏出一把卸了子弹的手枪，老伊尔津小心谨慎地接过这把手枪。

看清后，老伊尔津先是双眼直瞪碉楼上的王夫人，接着怒骂了一声：“他奶奶的，居然跟我玩狗急跳墙了！”

陆丰翼见此状，心知车臣饭店这背后的布局人必然留了一手死局棋，只见小伊尔津看了一眼那把退了膛的手枪后，紧闭双眼失望地摇了摇头，并示意老伊尔津不要轻举妄动。

接着小伊尔津对着王夫人说道：“王夫人，没想到你们车臣饭店的情报工作已经做到这个层度了，你不觉得了解地这么深，你们的处境就很危险吗？”

王夫人听闻此言后大笑道：“危险？车臣饭店自从夹在各方势力之间苟且偷安后，就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如果连你们各自的动向都不知晓，那就形同一把刀架在脖子上而不自知。”

“苟且偷安？我看是左右逢源吧？你们车臣饭店在南疆可以说是本领能通天吧？黑白两道，不论是明的生意还是黑市，都得经过你们这个盘口才吃得开。说吧，你到底想怎样？”小伊尔津问道。

“喔？我想怎样？我还能怎样？我和我爱人只不过就想继续经营这家祖传下来的营生，而且我们的所有生意，每年都得给你们播仙寺交两成的抽成，我们的去留不都由你们说了算吗？”王夫人反问道。

“既然你都知道轻重了，还不放人？只要你把人都交给我们，以后我们保你们王家依然基业长青。”老伊尔津抢道。

“恐怕老教主这话很难实现吧？目前大国间在此地风云涌动，就像当年阿古柏势力侵占新疆，这已经由不得我们车臣饭店继续存在了吧？或者说，车臣饭店可以继续存在，而我们王家一众人得扫地出门了，对吧？”王夫人加重了音量问道。

见老小伊尔津一时语塞，王夫人冷笑道：“看来当年的三方协议已经彻底成为一张废纸了，如今虞团长深陷泥潭，各方势力就会群魔乱舞，真是一出好戏，可惜舞台的序章是在我们车臣饭店里拉开。”

“别废话了，今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得到里面的人，无论什么代价！”小伊尔津此时一反常态怒道。

王夫人听闻此言后笑道：“快看远方的那一片灯光，我想军区的先行部队将在15分钟内抵达，如果你们有信心在这个时段内从我们手中夺得他们，那么就请便？但是我得提醒你们，一旦你们现在动手，那么你们背后的宏伟蓝图又将再次被扼杀在摇篮里。你们自己选择吧！”

此时的老伊尔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看跃跃欲试的播仙骑士们，他心中却是无比挣扎。

可见王夫人在5号包厢内留下的一步保命棋，已经让战局产生了质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