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车臣饭店·中

在结束了一场杀戮后，潜入队占据了人贩子的老巢，从而获得了暂时补给的落脚点。

潜入队在西南方向放出了那个后来得知名叫范文凯的解放军战士，那边是一片干涸的河床交错地区，除了纵横着即将枯死的胡杨，与沙漠一样死气沉沉。

眼看人贩子留下的食物两顿都撑不下去，也不能宰杀人贩子留下的交通工具马和骆驼，大胡子领队认为人贩子们必然存在就近的补给地点，相比跟踪范文凯所到的军民两用的物资采购站，相距二十公里，而正南方向的一片人烟飘浮之地仅有六七公里，显然那边更有可能是人贩子的补给点。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潜入队员们骑着骆驼，越往南，绿洲的地貌越越凸显，依稀可见弯绕的时令河水，水草丰美虽然稀松平常，但在荒野间，这样的场景却略显生机。

直到潜入队们顺着天际的烟雾来到了一家饭店，他们终于感受到了的世间人烟。

高高的帆旗上写着“车臣饭店”，帆旗下则是一轮巨大的水车，俗称左公车，据说是左宗棠收复这一带后，留下的水利工具。水车旁是一块低矮的水上建筑，潜入队员门卸下骆驼和马匹，被门前的伙计带进了这座带有徽派风格的水上院子。

进了院子的众人，被一股鱼腥味笼罩着，打开院门那一刻，看到的是深深的水塘，原来院子直接就修在了水上，院中一条狭长的木桥是通向饭店的路。

过了水域，在伙计口中得知，潜入队刚进的是后门，前门在南边的集市街上。但从后门进入，依旧可以感受到这家饭店的气派。

这家饭店，除了后院的水塘和马厩，那就是与此相接的主体部分——酒楼。

这座酒楼，算不上宏大，但却显得壮丽。因为这俨然就是一座福建山区的客家土楼，外墙壁是由土晒砖垒成，约摸3层高，3层以上四个方向各有四座碉楼。

一行人从后水院绕行至前门，门框上石雕密集画风抽象。走进酒楼大厅，就如走进中原地域的大店，只有每层楼间的浮雕略有女真风格，但一抬头看这“土楼”的天井，却是被一层巨大的蒙古包顶覆盖着，顶上却又是深蓝色打底，点缀着无数繁星，而在画中有一个类似希腊的女神在托举着一颗最亮的星星，大胡子感叹自己看走了眼，这哪里是蒙古包顶，这分明就是清真风格的穹顶，而这画则是非常稀有的湿壁画。

大胡子虽然记忆仍处混沌之中，但对艺术的品鉴却深埋在潜意识里，看到这穹顶上的湿壁画，他的大脑立即又闪现出一些画面，相比之前的几次记忆闪现，这次更缓慢更清晰，他感知到自己曾在欧洲的各个教堂内欣赏米开朗基罗的湿壁画，感知到了自己曾在世界各地研究古老建筑。而眼前的这座圆柱体的酒楼，却是中外建筑元素庞杂，无法分辨出具体风格。

从大胡子的视角来看，这酒楼，整体是一座客家土楼，天井却是文艺复兴时期流行的穹顶覆盖，内部亭台楼阁皆为汉化风格，而一些浮雕元素则是来自女真和回鹘文化，墙壁上又镌刻着各色佛像。

因担心身份暴露，大胡子要求饭店伙计给他们安排一间包厢，但伙计表示包厢已满，只能就大厅而坐，听闻此言，正在大伙儿为难之时，一个笑盈盈的中年男子过来相迎，却在见到他们时，这男子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放大的瞳孔和僵化静止的体态。

“这几位客人，是要包厢，老板！”伙计向这男子说道，并向潜入队一行人介绍道：“这是我们的王老板。”

不等大胡子开口要求，这王老板像是心领神会，领着潜入队一个劲地往大厅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落座，并招呼伙计拿菜单给他们点菜。

虽然这王老板热情周到，但大胡子看在眼里，却始终觉得不对劲，这王老板在领他们落座时，这眼神就往四周到处看，也同时轻瞥着潜入队队员，待他们都落座后，还拉了一座丝织屏风给予遮挡。这过于及时又贴切的照顾，在大胡子眼里却是无比扎眼。

打开菜谱，大胡子一瞧这谱上的菜名，心中惊呼不可能，这神奇的饭店身处沙漠边缘，是个典型的内陆西部世界，菜谱上却有多达二十多道海鲜，中西餐皆全，但价格的确不菲。

车臣饭店的菜谱分平民和大富豪两个版本，潜入队们捣毁的人贩子堡垒，缴获的美金居然也可以在这家饭店进行交易，因为这菜谱的大富豪版皆是以美金标价。

潜入队在这个隐秘的角落里点完一桌菜后，王老板刻意为他们腾出了空间，尽量不让后来顾客落座在他们附近。

正当大胡子想提醒潜入队之时，满脸油光的王老板端着一只玉酒壶前来敬酒。大胡子见势一边斜视王老板的动作，又一边带着别有深意的眼神提醒着每一位队员。酒桌上的队员们狼吞虎咽早已忽略了大胡子的提醒，只有女忍者在大胡子的对角领会到了他的用意。

“呦，各位爷，慢点吃！好菜后面还有呐！”王老板扶着手上的玉壶道，见没人理会他，就走近唯一抬头看他的大胡子举杯对饮道：“这位大胡子兄弟，可见就是一众兄弟的领头了吧？”

大胡子见状回复道：“不敢当，小弟我只是给各位兄弟姐妹们点餐而已。”

王老板听此言后给大胡子沾满一杯酒，大胡子见王老板痛快饮尽，也随之对饮而光。

放下酒杯后，王老板一改笑脸，带着诚恳的表情问向大胡子：“居士，从何而来啊？”

大胡子听闻此言，心中不受控制地回答道：“来处而来啊。”

王老板听闻后浅浅笑问：“从何而去？”

大胡子心中再次闪出一个画面且回答道：“去处而去！”

王老板再次凑身大胡子问道：“勘破味识，不饮酒，汝能持否？”

大胡子预感不祥则道：“能不能持，王老板有何高见？”

王老板正要说些什么时，一声喝令终止了这段“暧昧不清、浅尝则止”的对话。

“王老板！人哪去了？……”一队维族壮汉登堂入室咋呼着要包厢落座。

王老板被这猝不及防的喝令惊得手上的酒壶颠了一下，这动作让原本吃相各异的潜入队一行人都警觉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王老板见这异常的安静，就忙着一手安抚着屏风内的潜入队员们吃好喝好，另一边歪着脖子迎着笑脸对外走去。

“怎么回事啊，王老板，这饭店生意兴荣，都顾不上我们众兄弟了？”带头的维族壮汉一边仰着头好奇地向屏风望去一边说道：“这里头是啥尊贵的客人啊？”

“哎呦，买买提大兄弟，我们饭店多亏江湖上的兄弟姐妹们捧场，才在此安生，在此喝酒吃饭的都是江湖儿女咯。”王老板作揖笑道。

“既然是江湖儿女，又在这车臣饭店活动，怎么不跟我们播仙寺打个招呼啊？”带头的买买提身形壮硕，一只粗壮的胳膊拽着一脸为难相的王老板，走向那座隐藏着潜入队员的屏风。

虽然这买买提的普通话生硬晦涩，但潜入队一众人已经了解这是一个来找茬的角色，纷纷都在座位上蓄势待发，以待突如其来的意外。

“哟，我们这丝路带上，什么时候成立了一个临时政府啊？在这经商的人民群众，还需要跟这里的割据势力通报一声啊？”这时二楼的行廊上，胡维勇扶着栏杆调侃着说道。

听到这一声调侃，刚还一脸跋扈的买买提转身转向二楼的胡维勇，立马点头哈腰变成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并低声地说道：“胡营长！您言重了！咱们这只是在响应国家政策，做好基层民兵组织的地方管理工作嘛！您看，咱们南疆地域广阔，如果凡事都要让解放军同志们亲力亲为，那怎么能忙得过来呢？您说是吧？”

胡维勇听闻此言后一脸不屑地摆了摆手说道：“咱们国家的自治区政策的确给与了你们自治区地方组织很多权力，但你们也要注意自己的作风，别给我整那出江湖气，民兵就应该有个民兵的样子！”

买买提被这一席话怼了一顿，立马老实了许多，随意找了一个位置点起了餐。

潜入队见一时风平浪静，便偃旗息鼓继续喝酒吃肉，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屏风处，一个声音的出现再次让潜入队员们蓄势待发，这声音听起来是刚才那个胡营长的声音：“各位同志你们好！刚才是我们基层民兵组织作风有问题，一脸江湖气，没吓着你们吧？”

眼见这架势，大胡子举着酒杯又倒了一杯酒说了一句客套话迎了过去。而胡维勇在推杯换盏之际，看了一遍这一桌众生相，好奇地问到他们的身份。

大胡子迟疑了一下，正想着如果说自己是商队，该如何回答一些当地商队相关的细节问题。王老板这时突然又冒了出来抢答道：“胡营长，这一桌客人都是我的食材物流员，您刚才点的一桌海鲜，都是他们大老远从境外给我带进来的。”

大胡子听闻连胜附和道：“对对对！我们是负责生鲜配送的商队。”

胡维勇听到此话，从刚才的一脸狐疑转变成一脸严肃，并说道：“你们这可是走私偷渡啊！咱们国家虽然给与了自治区非常宽松的商业经营权力，但也没有让你们在这肆意违法乱纪啊！”

听到这话，大胡子一脸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一脸正经的胡营长，又瞪大双眼惊讶地看了看一脸坏笑的王老板。

女忍者眼看这里玩出了火，眼看屏风外的人们并未注意到屏风内的活动，一只手伸进了口袋摸出了两把匕首，欲在雷霆之际射杀胡王二人。

正当女忍者缓缓起身之际，胡维勇脸色骤变，嘴脸微微上扬笑道：“但是！自治区的人民群众都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前的过渡期，总要发展嘛，这些商业活动以后尽量低调进行，以免造成丝路带地区不好的风气影响。”

听到这话，大胡子的心情犹如坐了过山车一般，一脸瘫软，又不得不立马收住，改为卑躬屈膝的模样送走了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胡营长。

眼见王老板将胡营长哄着送回了二楼包厢，潜入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正当大胡子招呼队员们凑近交换意见时，又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都穿着我们播仙寺的僧袍？”刚才那个生硬晦涩的声音再次传来。

潜入队员们聚拢在桌前抬头一看，一个身形高大的维族男人交叉着双手站在眼前，此人应该就是王老板口中的买买提？潜入队员们都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纱袍，他们以为这是人贩子们穿的当地流行服饰，却未曾想过这居然是特制的僧袍！

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买买提话音刚落一只飞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入了他的喉咙处，在鲜血噗呲声中，买买提的声带想说些什么，却支吾不清，并在同时沾了血的双手想抹向屏风提示其他人，但这动作被离他最近的魔术师截住，并假借作勾肩搭背的模样搀扶控制住买买提。

屏风外的一众播仙寺民兵见屏风内气氛不对，都狐疑地把目光转向有异响的屏风。魔术师吃力地扶着即将瘫倒的买买提，倒退着身体移动到屏风外沿处，借着眼睛余光观察了四周的情况，心想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