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九重塔

王市集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大集市，每逢初一十五，集市里就是人山人海，无数背着挑子卖货的货郎和买卖人从街头排到街尾，人流从天蒙蒙亮开始出现，然后一直持续到掌灯时分才会慢慢散去。来来往往的人群挤满了这里，寻找自己中意的东西。

不过这王市集分为里外两重，外一重是给人看的，里一重则是给鬼看的。

一名书生模样的人从西北方向进了王市集，他身上穿着一身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衣着打扮既不出众，也不寒酸，中规中矩，这样的人在王市集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路过的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这书生就这么背着手，随着人群慢慢往前走，走着走着，拐进了旁边的一间肉铺子。铺子里的案板上摆着半扇猪肉，今天生意极好，膀大腰圆的屠夫手里拿着砍刀热火朝天的分肉，身上已经满是汗水。

听到有人进来，这屠夫头都不抬，随口问道：“客官来点什么？”

“白片的肥肉一斤，红血的瘦肉一斤，下水走油都要来点。你这可有挂着的羊头，抻出来的下水卖啊？”书生笑呵呵的问道。

屠夫抬头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有啊！”说完回头喊了一声，“来个伙计，领这位先生后面选选，看看可有合适的羊头下水！”

从后面走出一个小伙计来，先客客气气的向那书生行了一礼，“这官人，您老这边请，羊头下水在后面，您老过过眼，看看来点什么。”

那书生点头，跟着这伙计来到了后面，眼看周围没了人，那伙计拱了拱手，“官人，羊头下水好说，只是不知您了银钱带足了没有？”

书生嘿嘿一笑，对着那伙计晃了晃手心，伙计看到他手心里握了一枚金叶子，黄金的叶，翡翠的脉，上面还有一条惟妙惟肖的翡翠青虫，看着和活的似的。

一看到这东西，那伙计更加恭敬了，“哎哟，您老是贵客啊！这边请。”说完便把这书生带到旁边一间屋里，屋里乱七八糟好像是个库房，伙计在地上一踩，嘎吱几声响动，墙角多了个黑黝黝的洞口。

“您老这边请。”伙计一引，当先走了下去。那书生跟着他一起下了洞口，进了一处地道，地道里错综复杂，设计巧妙，让人根本就辨别不出方向来，如果没人带着，在里面走到死可能都找不到出口。

两个人在地道里走了差不多一刻钟，到了地道尽头，伙计在一面墙上轻轻扣了几下，上面一亮，打开了一个洞口，然后从上面顺下来一把梯子。两个人这才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书生上来之后发现，到了一处硕大的空间，应该是个山洞，幽幽暗暗的，看着让人心里发毛，十几个人身穿不同的衣服靠墙站着，是不是有人站到他们面前，和他们交谈几句之后离开了这里。整个地方透着一股子鬼祟的味道。

“客官，我们要再见见那银子。”领路的伙计笑呵呵的说道。

书生把手里的那片金叶子又给他看了一遍，伙计点点头，从旁边的阴影里走过来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一块大号的磁铁，把这书生周身探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危险地铁器之后，那人点点头又退了回去。

“客官，您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伙计笑眯眯的说道：“祝您财源广进！”说完递过来一块黑布，又拱拱手，重新下了地道。

那书生用黑布把脸挡上，背着手在这里溜达起来，他向前走了一小段路，最后在一位老汉面前停了下来。这里就像是开启了屏蔽一样，方圆一丈的范围里，就只有这位一个人，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就好像这里有雷一样。

这位老汉身上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满脸皱纹，破布鞋上都露了脚趾头，正蹲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听到有响动他抬起头来看着那书生，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黄牙来。

别看这位有点邋遢，但是看到他身前摆着的东西，没人敢小看，在老汉面前摆着一块粗布，在粗布上只摆着一样东西，一座九层的木雕高塔。高塔通体黑木制成，上面用浮雕的手法雕满了图案，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是一张张人脸，痛苦，欢喜，恐惧，愤怒 ，表情各不相同。

地下阎罗殿，人间九重塔，阎罗殿里有冤魂，九重塔下埋白骨。

九重塔未必是天下最强的杀手组织，但他绝对是天下最大的杀手组织！只要付出的代价让九重塔满意，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

‘啪嗒’，刚才那枚金叶子被丢到了那老汉的面前。

“哎哟，客官大方啊！请问要如何照顾老汉生意啊？”老汉笑呵呵的看着那枚金叶子，又看了看那书生。这金叶子代表的并不是本身的价值，这是一种担保，中原最大的银号，‘广福记’的金叶子，这一枚，就相当于纹银一万两！

“帮我杀一个人。”书生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定钱，接吗？”

“谁？”老汉问道。

“接吗？”书生没回答，而是又问了一遍。

“是谁？”老汉也是笑呵呵的又问了一遍。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一阵，老汉嘿嘿一笑，“要不客官，咱们里边谈谈？”

书生一点头，老汉拿起了那座九重塔，带着书生离开了这里。

……

唐之想低调点都已经办不到了，他的名声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六王府！

好家伙的，这货自从当了侍卫之后干了多少大事？！先是勇救刘公公于茅厕，然后折服了府里知名的刘侍卫，这还不算，更是把几名新晋侍卫的杰出代表追的满院子乱跑！这样的年轻人如果不算年轻有为，那什么还算年轻有为？！

唐之唐侍卫的名头一夜之间响彻高墙内外，六王府里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咱这出了这么一位英雄人物的，唐之走在府邸里面时时刻刻都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无论是扫地的大妈，还是端茶送水的丫鬟，只要是能走动会喘气的，都会想方设法过来偷偷摸摸的看他一眼，然后一捂嘴，咯咯娇笑着离开，简直成了定式。

等到又一个身影在娇笑声中走远，唐之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了下来，对一边的肥猫哭丧着脸说道：“怎么办，我有点挺不住了！这都已经是今天第三波了。”

“我看你小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肥猫对唐之这种态度嗤之以鼻，“这么多关注的目光都放在你身上，你难道不该感到骄傲和自豪吗？”

“自豪你妹啊！”唐之苦着脸说道：“来的如果都是小妹妹我还能自豪一下，可是小妹妹都在内院出不来，现在来的都是洗衣房的大妈，你让我怎么自豪？”

“此情此景就不要要求那么高了嘛！”苏福长叹一声，“当初我在天庭的时候，别说仙女了，嫦娥都见过好几回了。现在变成了一只猫，别管是多大岁数的猫，都是一身毛，我说什么了吗？我埋怨什么了吗？这都是命！说了也没用。”

说话间，肥猫脸色微微一变，用爪子在唐之身上一搭，“注意，别说话了，又有人来看你了！”

“又来？！”唐之表情一苦。

“敬业一点，保持好姿势！”苏福低声说道：“注意形象！”

唐之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按住腰刀，挺胸抬头，目视前方，看着倒是颇有点气势，这姿势，这动作，都是这段时间在苏福的帮助下集中训练出来的。按照苏福的话说，就算你本事不行，好歹你也要拿个架势出来，总要把人唬住才行吧？

唐之对此深以为然，经过刻苦的训练，现在姿势已经掌握的不错了。

不远处的草丛微微一动，一个中年人从里面探出头来，正是那位方师，他缩在一块假山后面，仔细的观察着唐之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唐之精神极好，双目如电，表情严肃，尤其是挺胸抬头，器宇轩昂，很是有一股子气势。

“难得！”方师低声嘟囔道：“这地方偏僻荒芜，平时连个人都没有，之前在这里安排执勤的侍卫，十个有九个不是跑的没了影子，就是懒懒散散的不成样子，偷懒打盹，浑水摸鱼的大有人在。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却一丝不苟，丝毫没有因为在这种地方执勤而松懈下来，果然是个人才！”

看了一阵，方师，轻轻点头，一点点的退了回去。

“好了！”肥猫低声说道：“那人已经走了。”

唐之整个人就像是散了架一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种人来人往的时候，什么时候才算个头啊！对了，刚才那人是从哪里来的？是洗衣房的大妈，还是内府的小妹妹？”

“都不是。”肥猫表情古怪，“来的是个男的……”

“啥？！”唐之一惊。

“四十来岁……”

“呃……”

“而且长得也挺磕碜的……”肥猫咂了咂嘴，“看着都觉得牙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