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你保护天下，我保护你

早饭完毕，朱如是跨上那匹绝美的白色马儿，赶出西大门，朝着杀海沟而去。

此时，汤显洗漱完毕，正好瞅见了朱如是快马长鞭的背影，他朝着飞奔的方向作揖，憨厚可爱，惹得走出飞卢议事厅的陈一水大笑。

汤显也跟着笑，并向陈一水问候，有没有吃过早饭？

陈一水朝着汤显扔去了一个白馍馍，“汤达，屋里面有黄叔叔煮的粥，味道不错。”

老黄在旁边不远处的马槽给战马喂草，约摸五十岁，腰中挎着两刀，一把‘饮春’，一把‘醉秋’，俱是天下有数的名刀。可惜呀，这两把刀如今被老黄用来砍柴、喂马、做饭。马槽的方向传来，“陈一水，我家将军留你吃饭，你是朋友，便喊我老黄吧。”

只是汤显瞅着老黄腰间的刀入迷了。

老黄朝着汤显的方向拱了拱腰，问：“呦！你个书生，你懂刀？”

汤显眼中冒出艳羡的火星，直勾勾的，异常激动。陈一水不得不忍下想笑的冲动，一把将汤显搂在肩膀上，“嗯。老黄，我这个兄弟，饿了，饿了。哪懂什么刀？”

老黄取下两刀，递给汤显，“你感兴趣？送给你。”

汤显瞅见了两把铜刀上的小篆，激动地推开陈一水。自从汤显入学读书以来，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赋。他可是个轻傲的主儿，不为俗物所动。

文都桐城时，据说这位少年才子随意在乐坊做上几首小诗都会被传唱千里，尤其是桐城当红的六七位花魁，都以认识汤显为荣，更有甚至，很多世子贵人执重金请汤显过府笑谈，汤显以不喜无良勾当为由拒绝了。

少年才子精通风月，下得围棋，熟得兵书，聊得女红，望得天文，听得操琴，看得舞曲，是个能贴女人心窝的知己人。

不过，朱如是是个例外，所以，汤显对她高看了那么两三眼。

就因为这个高看三分，才让老黄觉得这个小伙子不错，很多儒行者，都是用鼻子看人，傲慢的不行，在汤显身上，只有不通世故和热血抱负，很让他舒服。

老黄说：“汤大人，你若是喜欢，就拿去。”

汤显点头又摇头，想要又不能要的模样，让陈一水在一旁憋不住笑了出来。

汤显答：“这两把是天下有数的名刀，一‘饮春’，一‘醉秋’，我怎敢夺您所爱。”

老黄哈哈大笑，脸上胡子随着鼻子呼气张开而颤抖。“这就是两菜刀，这把我唤它‘劈柴’”老黄举着‘菜刀’做了个喂马的手势，“这把就更普通了，我唤它‘喂马’。”

汤显再三推脱，老黄不好为难，“朱将军吩咐我，为二位准备好洗澡水。吃饱饭后，就随我来吧。”

少顷，洗了个通体舒泰的热水澡，褪去了连夜跑路的汗味衣衫，换上了老黄准备的武者骑射服，刮掉胡须，理好头发，汤显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哥。

虽然陈一水不及汤显好看，但也是个眉目清秀的人。

陈一水和汤显躺在客房的木床上，两人面面相嘘。

汤显问：“这是朱将军的缓兵之计？”

陈一水答：“汤达，我听不明白。”

汤显索性坐起来，帮着陈一水分析起来，昨天咱俩提出借兵包围都指挥司，如今整个西大营兵马不过一百，绝对是连夜把将士给派了出去。“朱如是这不是摆明了不想帮我们？此案疑点重重，定能水落石出。”

陈一水点点头，“汤达，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叔叔为什么不想让真相公之于众？”说话间，他在汤显的手上写了一个两个字皇帝，“你我心知肚明！此事绕不过禁中的那位！不过，我有一计，让朱如是去做了。”

汤显凑过来，听陈一水说完了计策，大惊失色，“什么？陈一水，你要做实叶猛叛国与耶入海私通信息？这怎么可能？”

陈一水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此时，他想不出更好的计策，“汤达，唯有此计可以救陈叔叔。”

汤显转而一想，陈一归事关整个西北部边疆的战事，救陈一归就是救大北朝，这种李代桃僵的方法未尝不可，只是心中不是滋味。他怎么能昧着良心，任由真相就此沉默呢？他可是发过誓的啊，让世上风气清明，不再有冤案错案。这明明就是错案！

陈一水难以说动汤显，想起了创业的一些事，21世纪时，做金融项目，一个人带着二十多个人的团队，但是这些下属不在管理的位置上，不能看的全面，但又总想让所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就会分享很多信息。然而，一群人开会总是争论不休。后来，他才知道做管理，有些信息是没办法向下分享的。

所有人只在乎跟自己利益贴切相关的那一部分，另外跟自身利益无关的部分都会视而不见。

人们只能看到自己希望的那个真相，于是，颠倒黑白、弄虚作假，反倒成了‘真相’。

陈一水叹了口气，告诉汤显，“汤达，你知道吗？百姓只在乎他们所看到的，因为他们看到的就是真相!百姓只需要一个领袖，这个领袖说，这是真的，这是对的，他们就会照做。群体不会真正的、去思考。”他甚至想起了《乌合之众》，并用里面的一句话试图说服汤显，“大众没有辨别能力，因而无法判断事情的真伪，许多经不起推敲的观点，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普遍赞同。”

汤显点头，但还是不相违背初心，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就一定要用一个冤案去澄清另外一个冤案吗？尽管耶入海屠杀了很多大北朝将士，可是，两军交战哪有不死人的？

陈一水笑了笑，道：“汤达，你思索过你政绩卓越，为什么仍是个替补县令吗？”

汤显答：“还不是因为我为官直白，不营私。”

陈一水斜卧在床头，并未看向汤显，“若是有人受了无妄之灾，该不该查？”

汤显没有深究其义，答：“一查到底。”

陈一水面无表情，想起了陈暖，“若是有人因此家破人亡，该不该查？”

汤显义愤填膺，答：“一查到底。”

陈一水嘴角勾起滔天仇恨，如果能放在秤上量一量，肯定有千斤重。

他眉染寒霜，面无表情道：“汤达今后只管寻找真相，你保护天下苍生，我保护你。如果有些真相不方便说出口的，我来告诉世人真相。”

汤显坐直身子，从一只琉璃吊兰盆里抓了一把瓜子，递给陈一水。

“或许你说得对！真相没必要让每个人都知道！”

两人双双笑出声来，望着这场景，前来送服饰的老黄感慨道：“世间如此是天下最动人的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