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安乐再婚

李重俊兵败后接下来就要面临立储的问题，韦后让上官婉儿草拟圣旨，立温王为太子，因为李显的次子李重福即便是在当初神龙政变大赦天下的时候，李显都没有放他回宫，他得罪的是这位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最有权威的皇后，所以韦后不会选他的。

至于立皇太女不管是朝堂还是礼法都说不过去，韦后封重茂为太子，是因为他年纪小，不过十六岁好控制。

可太平公主是什么人，怎么能让韦后的奸计得逞，她让上官婉儿在诏书的后面加上相王辅政四个字，韦后自然不愿，于是二人为此不欢而散。

皇帝正值壮年，立储的事暂时也不着急。

而这一年的冬天，这位至高无上的安乐公主，在她的公主生涯中又一次燃起万丈光芒。

那就是安乐的第二次婚礼……

李显得知安乐与武廷秀来往频繁，甚至婚内出轨早已有了身孕，便赶紧促其好事，下嫁武家。

他似乎是为了抚慰女儿一度孀居的不幸，所以特地为她举办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其规格、排场和轰动效应，都远胜于第一次。

这场婚礼举办地异常高调，不仅派出了皇后的仪仗队，而且动用了禁军作为护卫，甚至命令相王李旦亲自护送公主的花轿，以彰显婚礼的隆重。成婚当日，李显宣布大赦天下，并擢升新驸马武延秀为太常卿兼右卫将军，随后又召集文武百官，在两仪殿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

席间，李显让安乐起身拜谢公卿，可公卿们哪敢接受这个天下第一跋扈公主的拜礼，未等她起身离席，就全都趴在地上叩拜如仪了。

看着满朝文武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表情和动作，安乐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色，而尤其让她感到万分得意的是，一直与她明争暗斗的姑姑太平公主，竟然也在这时候向她露出了一个带有奉承意味的微笑。

那一刻她笑了，无遮无拦地笑了……

安乐上了花轿，帝后甚至亲临安福门送行。

帝后和安乐一走，宴席气氛也放松了一些，李隆基对上婉贞看着自己的目光，江枫不是和她解释了吗？她却依然摆出这副姿态，好像自己欠她几万两似的，低低一笑，一手端起面前的酒杯饮下，一手握起楚王妃的手，看着自家几位兄弟朗声道：“咱们来对对子吧？”

正好帝后不在，宋王一听此言也来了兴趣，笑了笑道：“那我先来个上联。”想了想说道，“听好了啊，正是莺歌燕舞日。”

楚王妃敛了敛手中的丝帕，思忖了一会儿，与李隆基对视了一眼，得到他的暗许，看向宋王轻笑道：“大哥这上联出的好，我对：恰逢花好月圆时。”

李隆基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嗯 ，对的好，工整贴合意境。”

上官婉儿笑了笑道：“本宫这也有一个上联：锦堂珠联双璧合。”

李隆基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有意无意地看向婉贞。楚王妃也不说破，故意提高声音道：“玉树花开万枝荣。”说罢起身欠身道，“娘娘，臣妾献丑了。”

李隆基听到楚王妃的声音回神道：“这些皆是词藻，大唐公主的婚礼，就应该做些大气的词句，比如：双喜临门安逢五世其昌，千家万户乐享唐朝盛世。”

李隆基此对一出，在场的人无不惊叹叫好，婉贞见久久无人作答，心中不禁了然，你把上下联全说了，是怕谁对上来吗？冷冷一笑回道：“王爷以安乐公主为题，本公主，就以廷秀驸马作答。”顿了顿沉声道，“望长安廷尉府前罗雀栖，临江山锦绣繁城此一家。”

听完婉贞的话，上官婉儿看着二人对望的情形，不禁笑了笑道：“果然是老了，还是年轻人才思敏捷。”

李隆基没想到婉贞竟会作答，而且还能答得出来，看着人回道：“这儿还有一联向公主讨教，晚霜横渡近瑶池，真情犹待凤凰栖。”

婉贞闻言不禁哑然，面部表情骤然一僵，侧身缓了缓情绪，见过他凶狠残暴的模样，见过他英俊潇洒的模样，却难得见他挽着王妃还一副云淡风轻的风流模样。

最宠爱的幼女婚姻有了着落，李显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刚过完年，李显在上官婉儿的提醒下，决定将婉贞许配给李隆基，因为婉贞与太平公主还有夙愿未了，嫁给李隆基后夫妻一体，这就直接激发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婉贞现在名义上是公主，看在李显的情面上不敢发作，不然以太平公主的手腕，弄死她和弄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李隆基要保护婉贞就是明显的和太平公主作对，太平公主若要对付婉贞，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显似乎看到了他盼望已久的画面，于是他很快传召了婉贞和李隆基，还有相王李旦。本来他以为这是一件水到渠成，皆大欢喜的事情。婉贞一向温婉的个性，竟然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反对，并且铿锵有力地回了自己一句：“不嫁。”

李显是以促成好事的形势下旨赐婚的，这回李隆基也没有强烈的要求娶，这让他很是尴尬，且又挫败，不解地看向李隆基，语重心长地问道：“贤侄啊，你是怎么欺负她了？”

李隆基赶紧跪下回道：“臣不敢。”

婉贞倒也没想过要李显替自己做主，虽然江枫已经将当日情况告诉自己，但是那个梦境，那个姻缘带，加上如今这微妙的朝政局势，她也是历经过两场政变的人，虽然政变时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但两次都被卷入其中，此刻在心中已经决定过完这个年就与江枫一起回家。

她以为李显会维持他一向“和事天子”的姿态，规劝自己嫁过去，婉贞跪下冲李显深深地磕了个头，回身道：“多谢陛下多年来的栽培与眷顾，婉贞已经找到家人……”

婉贞还没说完，李显便做出了一个让人震惊不以地决定，他不顾婉贞的言语，冷声道：“既然这样，那就嫁与温王。”

李隆基不可思议地抬眸，看着李显问道：“陛下，这…是不是有些草率？”

“三郎，不可放肆。”李旦上前冲李显作揖，看着李隆基提醒道。

李显摆了摆手说道：“无妨。”面上却是一脸不屑地看着李隆基，不管怎么说，婉贞也是朕的义女，给你李隆基做妾？她不嫁你就不求，这不是很失颜面？

嫁给重茂？婉贞看着李显阴沉的脸，自己对于他只不过是权衡利弊的筹码，他根本就不是和自己商量。

神龙殿外一声呐喊震人心魄，带着不甘与不负，紧接着一声沉闷的拳头声与坚硬的石壁发生碰撞。

婉贞看着李隆基的手砸向墙面，墙上雕刻的龙形浮雕上顿时留下了几点血迹。

李隆基感觉到身后沉重地呼吸声，猛得回头，血红的目光直击婉贞，震得人不禁后退了一步。不等她开口说话，一把抓过，将其抵在墙上，俯身在人耳边，隐忍着心头翻江倒海的情绪涌上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叶婉贞，这下你开心了吗？”

婉贞本就被李隆基血红的目光吓到，这下又被压在墙上，身后凹凸不平的墙体硌得她生疼，只觉胃里百转千回，低低地说道：“对不起。”泪水沁得眼眸深疼，却隐忍着不让它滑落。

李隆基听到婉贞沙哑低泣的声音，平缓了一下情绪，冷冷一笑回身，对上人苍白的脸色，冷声道：“八岁那年我在乱葬岗哭了整整一夜，那时我就发誓以后不会再哭。”对上人隔着水雾的双眸，不难看到她此刻眸光中的震撼，顿了顿继续道，“七年前的那个七夕夜，我多么希望你就是那山中的女鬼。”重重地喘了口气，眸光微荡，将怀中的丝帕放置婉贞手中，接着说道，“五年前为你两次闯入大理寺，两年前在太子的婚礼上，你一身霓裳惊鸿一舞，在我心中早已定格成了永恒。”对上人惊慌无助地眸光，缓了口气用颤抖地声音说道，“素月赠梅以疏影，寒梅报月以暗香，踏雪寻梅，逐月相思，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浪漫情话，没想到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笑话。”说罢，头也不回地抽身离去，潇洒而决绝。

随着李隆基的离开，婉贞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差点没有反应过来摔倒在地上，目光却跟着他离开的方向，直至再一次看着他的背影模糊在视线中，也许这一次是最后的诀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