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壮士断腕

月朗星稀的夜，夜风中夹杂着桂花的幽香，沁合着楼阁上轻轻摇晃的宫灯，让人心神荡漾。

李重润和身怀六甲即将临盆妹妹永泰郡主，以及郡主的夫婿武延基。年少轻狂的二人，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聊着聊着就议论起了张氏兄弟，说着说着嗓门就大了，话也越来越难听，最后说到祖母武则天自然也没什么好话。

三个年轻人一通发泄之后，话题慢慢就转到了别的地方，可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这番话竟然会给他们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因为隔墙有耳李重润的异母弟弟李重福无意中听见了这些话。而李重福的妃子是张易之的外甥女，所以这番话很快就传进了张氏兄弟的耳朵里。

张氏兄弟听闻此事气得直跺脚，立马去找了武则天告状，而且还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番。

这件事让武则天很生气，后果自然是很严重。

李显第一时间被叫到了武则天面前，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等到他听明白事情的原委，全身的衣服已经被爆出的冷汗浸透。

武则天最后余怒未消地扔一句话给了李显：“回去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子女和女婿，让他们别太放肆了。”

李显木立当场，整个人都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震住了。这十几年来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当上了太子，没想到子女和女婿竟然给他惹来了如此的滔天大祸…

怎么办？母亲让他“好好管教”究竟是什么意思？李显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东宫，最后咬咬牙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寒而栗的决定。逼令李重润和武延基自杀，在犹如惊弓之鸟的李显看来，不管母亲那句话意味着什么，自己都必须下狠手。因为母亲完全有可能借这件事情来试探他的忠诚度，倘若无法给母亲一个圆满的交代，等待他的必将又是贬黜流放的命运。这几十年来他已经看过了太多的流血和杀戮，也一次次领教了母亲铁血无情的手段，所以，无论心里再苦、再痛、再不舍，他也必须壮士断腕，丢卒保车!

安乐和仙慧跪在地上，不停地求李显，求他放过自己的大哥和夫君。

从小李重润就听母亲的话十分宠爱安乐，落魄的时候父母无暇顾及是大哥时时刻刻陪着她，照顾她。安乐也对这位大哥十分的依恋。

“要永远穿最漂亮的衣服，过最开心的生活，做大唐最美丽的安乐公主。”

这是李重润对安乐说的最后一句话，哭得泪眼婆娑的安乐，在她的世界里永远的失去了那个最疼爱她的长兄。

就这样，正值青春年华的李重润和武延基同时被逼自尽。稍后，身怀六甲的永泰郡主受不了如此严重的打击，婴儿早产夭折，本人也在无尽的痛苦和凄凉中离去。

一番激愤言词，就这样葬送了三条犹如鲜花一般刚刚绽放的生命，还外加一朵还未见世就夭折的花蕾。

没有人知道武则天听到这个消息时会作何感想，是对儿子李显的忠诚感到满意和欣慰，还是痛心于李显错解了她的用意？

这件事之后，张氏兄弟更加的肆无忌惮，在前朝后宫一手遮天，可谓是势倾天下。

大概是进入秋季的原顾，雨经常断断续续地下着，不分白天黑夜，有雨的时候天上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黑压压的乌云，苍茫的天皱起了眉，轰隆的雷声像是老天爷发出的呜咽。

还处于丧子之痛的韦氏，让李显重罚了李重福一家将其软禁在府邸，就这样还是不解气，可以罚的都罚了，就武则天和两位男宠不能动他们分毫。

然后她终于找到一个和李重润有关联的人，于是她传令司制房绣一件披风，晌午之前必须送到东宫。

绣颜收到消息自然猜到韦氏借机发难，但身为司制的她又有什么办法。

婉贞不放心，便陪着绣颜一起去，一路上将伞都遮在了绣颜和披风上，丝毫不敢懈怠。

可韦氏压根就没让她们进殿，捧着披风跪在台阶上。

婉贞无奈地望着天上不停洒落下来的雨滴，而李重俊就算看到这一幕也不敢求情，看来只能找安乐求救了。将伞留给绣颜说道：“你别把披风弄湿了，我去找安乐郡主。”说着起身向承欢殿跑去。

安乐和婉贞一起来到东宫外，拿过绣颜手中的披风披在身上走了进去。和韦氏说喜欢这件披风，并求韦氏放过绣颜。

韦后在女儿的劝慰下心情渐渐好转，便同意让绣颜回去。

半路上，浑身湿透的婉贞，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无助的绣颜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去找人帮忙。

大雨中李隆基将晕倒在台阶上的婉贞，抱到了上官婉儿的寝宫。

上官婉儿冲宫女吩咐道：“照看好她。”说罢，看了一眼婉贞，缓步走了出去。坐到李隆基身侧的位置上，低声问道，“你喜欢她？”

李隆基面色凝重地看着殿外的大雨，听到上官婉儿的话，低声回道：“你与叶尚宫也算闺中密友，她的女儿你理应照顾。”

“你倒是想得周到，我这儿偏僻，你这一路抱过来大雨倾盆的，也不会有人发现。”上官婉儿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现在朝中人人自危，都在审视着自己的处境与出路。”

李隆基没有去理会上官婉儿话中的深意，起身道：“我回府去了，你好好照顾她，不要告诉她是我带她来的。”

上官婉儿看着李隆基淋湿的背影，喊道：“外面还下着雨呢？”然后看着那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心中低低轻叹，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缠着自己要听故事的孩子了，也不会只有躺在自己臂弯里才能安然入睡的孩子了。

大概一直到了傍晚，这雨才小一些，婉贞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环境中，见四下无人就穿鞋走了出去。

一阵女子银铃搬的笑声传入耳中，正殿的门是虚掩着的，婉贞好奇地朝里面看了看，上官婉儿正躺着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腿上，衣衫不整修长的指尖轻抚着男子的眉眼。

婉贞本想离开，可是里面的谈话吸引住了她的脚步。

男子握住女子在自己脸上乱动的手，看着她枕在自己腿上那娇弱的模样，眉眼中竟是情欲之色，低声道：“如今局势大好，文武百官想尽办法巴结讨好我，让我在圣上面前替他们说好话。若你我合作，将来这天下还不一定是不是他们李家的。”

“叶掌制，你怎么出来了？”宫女端着药走向婉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