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一寸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秦安安再次邂逅了傅景然。

彼时她正靠着她弟弟学校门口的大树根，一腿曲着抵在树干上，指间夹了根烟，白嫩漂亮的脸蛋在青白雾气后若隐若现。

爸妈出去旅游，她来帮秦野开家长会。

烟瘾来了，扛不住，时间还早，她索性在外面呆了会，抽了根烟解馋。

就当一根烟快要抽完了后，一辆黑色路虎停在了学校门口，从里面下来一个男人，身高腿长，比例完美。

秦安安透过烟雾，精准地下了定论――是个帅哥。

之后，她越瞅这背影越眼熟，偏偏没想起来是谁。

她狠吸了一口烟，往前跑了几步，把烟按灭在垃圾桶，又跟着那男人的身影往前走。

那男人白衣黑裤，袖口往上翻，折了一折，露出劲瘦的手腕，依稀可以看见上面的青筋。

在秦安安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可以把白衣黑裤穿得这么好看，看着男人走上半层楼梯，她站定在原地，扬起头，喊：“傅景然！”

喊完，秦安安的喉咙有点儿发紧。

傅景然听到声音，停了脚步，眉头微微拢着，将那张秦安安日思夜想的俊脸转了过来，依旧是修长的眉，乌黑的瞳，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长着一张这么好看的脸，表情却寡淡。

秦安安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叫：“薄唇人薄情。”

傅景然想自己大概永远不会忘掉此刻的场景。

小姑娘站在那里，阳光从侧面打过来，衬得她白皙的脸颊一半透着金色几乎要透明，一半隐在淡淡的黑暗里，她素来就长的漂亮，一双桃花眼上勾，哪怕无意识地看向别人也带着撩人的意味，更别提她此刻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她仰着头，纤细又白皙的脖颈清晰可见，像天鹅般优雅。

傅景然没应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漆黑的双眸中光芒却微微闪烁了下。

“傅景然！”

她又喊一遍。

傅景然依旧没回答。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哦！”

她又喊，语气像在哄不听话的宝宝。

傅景然一听这语气就蓦地拧了眉，抬腿就走。

秦安安说完刚刚那句话的时候，就知道傅景然会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于是她拔腿冲上楼梯，跟个冲击炮一样，迅速地拦在了傅景然的面前。

她跑得有些喘，拿舌尖舔了舔嘴角，说：“你跑什么？”

傅景然拧着眉看她，跑的人是她吧。

他轻轻嗅了嗅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并不难闻，还带着点醇香，却让他沉了声：“你抽烟？”

秦安安摸摸鼻子：“偶尔，偶尔。”

傅景然低哼一声，面色冷淡，扭头继续往上走。

秦安安也抬腿跟上，微卷的半长发搭在精致削瘦的锁骨上，随着步伐一晃一晃，扫得有点儿痒，她顺便抬手把头发拨到后面去，露出莹白的肌肤。

“你来干嘛呀？”秦安安见他没开口跟她说话的意思，想了想，大度地先开了口。

傅景然连眸都没转一下，语调清冷：“家长会。”

秦安安“唰”的一下站住脚。

傅景然清晰地听到她狠狠地倒抽了口冷气。

傅景然走了几步，见秦安安还停在半层楼梯上，也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拿一双乌黑深邃的眸淡淡凝着她，想看她又搞什么幺蛾子。

接着，听秦安安震惊地问：“你都有孩子了？”

傅景然脸色蓦地一沉，他就知道这丫头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气得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侄女。”

秦安安这才松口气，往上蹦着走，蹦上楼梯到他面前，歪头笑眯眯道：“你侄女和我弟弟一样大呀。”

聪明如傅景然怎么听不出她在说什么？当即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抿唇，不发一言。

不多时，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姐。”

“小叔。”

是秦野和傅景然的小侄女，傅暖。

秦野长相和秦安安有些相似。

而那傅暖是小小巧巧一个，眉眼弯弯，有一双带着笑意的大眼睛，黑亮黑亮，像小鹿一样干净纯澈。

秦野因为秦安安的缘故，几年前就认得傅景然，也听说过秦安安和傅景然之间的故事，见他姐和他站在一起，一时变了脸色，又听身边傅暖喊他小叔，他更是惊了。

秦安安朝秦野扬了扬下巴，秦野走过去站到她身边。高三的男孩子已经比她高出不到一个头了，此刻得弯了腰才能贴近她耳朵：“姐，你怎么跟他一起？”

秦安安淡淡瞥他一眼，下定论：“不错，记忆力不错，还记得他。”

秦野：“……”

那边傅暖跑过去抱住傅景然的手臂，又甜甜地喊了一声：“小叔！”

傅景然轻声“恩”了下。

到底辈分不一样，傅景然在傅暖面前，多了些长辈的样子，冲秦安安方向也抬了抬下巴，道：“喊人。”

傅暖一下犯了难。

秦安安是秦野的姐姐，又是小叔的朋友，她要喊什么呢？

可是当她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秦安安漂亮精致又带着点婴儿肥的脸，瞬间觉得自己找到了同龄人，立马笑意盈盈地道：“姐姐好！”

秦安安也立马笑了，若有若无地瞥了眼傅景然，和蔼可亲地回：“诶，你好你好。”

傅景然脸沉了沉，感觉身边小姑娘抓紧了他的袖子，他才缓和下脸色，淡声说：“进去吧。”

说罢傅暖就领着他先进了教室。

后面的秦安安也抬腿准备跟上，被秦野一把抓住，听他咬牙切齿地问：“我说，你怎么还和他厮混在一起？”

秦安安抬头用余光扫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不悦地说：“说话真难听，什么叫厮混？”顿了顿又道：“我只是在校门口看见他了而已。”

说完也进了教室，秦野抓抓脑袋，叹了口气。

秦野和傅暖是同桌，理所当然的，秦安安看了一圈，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傅景然的身边，笑眯眯：“好巧。”

傅景然看了她一眼，从胸腔里发出一个冷哼，接着继续低下头研究傅暖的成绩单。

秦安安见傅景然这么认真，也随手捞起了秦野的成绩单。

这不看就算了，一看差点把秦安安气到上天。她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几乎要冒火，碍于在教室，只得压低了声音咆哮道：“臭小子你是用脚考试的吗？”

“……”秦野心虚地转开脑袋，沉默。

秦安安深呼吸了几口气，偷摸地瞥了几眼傅暖的成绩单，发现除了数学，其他分数都差点是秦野的倍数，一时更来火，简直就想一巴掌给秦野呼死。

她压下气，摆摆手，冷声对秦野说：“滚到校门口等我，回家找你算账。”

秦野可怜兮兮地想说什么？班主任已经走进教室了，傅暖连拖带拉地把他弄走，临走时还跟秦安安打招呼：“姐姐我们先走了啊。”

秦安安一时百味沉杂。为什么这么好的女孩子做秦野同桌，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家长会结束了，秦安安气得连傅景然都顾不上，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傅景然随手拿起秦野桌上的成绩单，慢悠悠地也走出去。

秦野站在校门口，老远就看见他姐像颗炮弹一样从楼梯上冲下来，他吓得脸都要白了，连忙往树后躲。

秦安安冲到傅暖面前，问：“那小子呢？”

傅暖回想起秦野刚刚那个表示着“什么都不要说”的眼神，吞吞吐吐，犹犹豫豫。

秦安安冷笑一声，也没去找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纤细的手指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含在嘴角，打火机在手心里旋转一下。“啪”地点亮了火焰，桃花眼被火光熏得透亮，她微垂下头，点燃了含在嘴角的烟。

傅暖在旁边看得愣愣的。

“不出来是吧，我看你连家也没必要回了，你说呢，秦野？”秦安安轻巧地转了个身，面对大树，指间夹烟，吐了个烟圈，掀起唇，不冷不热地说。

秦野垂头丧气地从树后走出来，俊美的脸蛋上满是沮丧，抬头见秦安安抽烟，瞪圆眼睛：“姐你又抽烟？妈说……”

秦安安眯眯眼，桃花眼细长，她声音含着威胁：“你还敢跟妈告状？”

秦野瞬间噤声了。

傅暖在一旁看得使劲儿憋笑，感到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看见傅景然来了。

“小叔。”她小声喊了句。

秦安安耳朵尖，听到了，微微侧了身去看他，同时微启唇，又吐了一个烟圈。

傅景然看她抽烟就皱眉，问：“还抽？”话语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严厉。“掐了。”

秦野以为秦安安会跟他呛声。她最讨厌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然而令他大跌眼镜的是，秦安安只是瞥了他一眼，很乖地把烟往树上一按，灭了。

秦野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傅暖眨眨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着，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似懂非懂的明媚笑意。

嘿，回家要跟爸爸说，小叔好像快有喜欢的人呢！她很快就要有小婶婶了！嘿嘿，那是不是很快就会有小弟弟小妹妹？

秦安安把烟在树上按灭，抬腿朝傅景然走去。她只到傅景然的肩头，抬起手，把指间还剩大半的烟夹在了傅景然的耳后，微微踮起脚，抱着他的肩，唇凑在他耳边：“你不给我抽，那也别浪费了。”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傅暖无声地张嘴，捂住了眼睛，却把指缝开了老大。

哪想她无趣的小叔面无表情地扯下了可爱姐姐，把她摆正了，吐出两个无情的字眼：“作怪。”

傅暖想可爱姐姐该生气了。

可是可爱姐姐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衣服，笑眯眯地说：“请你吃饭，去不去？”

“不去。”

“去啊去啊。”傅暖跳过来，眼睛笑弯成月牙。“小叔请小叔请，小叔可有钱了。”

秦野：“……”

然后四个人还是坐在了同一张桌上。

当晚秦安安就被傅暖告知，傅景然现在在大学里当教授，有不少女学生追。于是秦安安把详细情况问了一遍，准备过几天就去大展身手。

因为秦安安和傅景然都要开车，也没人喝酒，这顿饭吃得极快无比。傅景然最后优雅地擦擦嘴，准备去结账，秦安安在一旁托着下巴，笑眯眯：“我结过了。”

傅景然眉头一蹙，素来是傅景然翻译机的傅暖便开口了：“哎呀，不是说让小叔请的吗？”

秦野轻轻地翻了个白眼。别人看不出来，他还能看不出来他亲姐想做什么吗？

于是拉着傅暖起身：“我们去外面等。”

留下站着的傅景然和坐着的秦安安。

傅景然轻轻拧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小姑娘白皙的脸颊在柔和的灯光下带了几分娇俏，和她抽烟时的神情简直大相径庭。

傅景然都有些搞不懂哪个她才是真的她。

傅景然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淡淡问：“怎么把账结了？”

一听他这么问，秦安安立即笑了起来，桃花眼微微上翘，有些妩媚却还有些娇憨，她说：“忘了。你不好意思的话就下次再请我。”

“……”

傅景然转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