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和谐

王淡，前世经过太多大喜大悲，历经悲欢离合，最后还是如一场梦，飘散如过往云烟一般。

与她而言，活着就是历劫，生活太累。

短短四字，包含了王淡心酸往事，也述了尽她的心声。

可此四字，传到秦信耳朵里，便成了另一番的意味。

历劫的人——下凡历劫的仙人。

秦信觉得，自己算的上是幸运。前脚自己落魄潦倒了，身边的人也都散开，就遇上这么一个仙人。只是，即是仙人历完劫，也早晚也要重新回到天上做回逍遥又自在的神仙吧。

反观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秦信不禁有些悲从中来，手里拿着木棒，随意翻搅着燃烧的柴火，火花冲起来，烧得更旺些了。

待他敛去眼睛里的失落，再抬起头看王淡时，看见对方拿着玻璃杯，神色淡淡的。没有要多做交谈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了。

等两人吃完后，王淡伸出手，勾起头，用眼神示意秦信将手里的玻璃杯递给她。

秦信楞了一下，没明白。

“杯子。”

秦信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将玻璃杯给王淡。其间碰到了她的手，冰冰凉的，视线顺势到她手上去了。

黝黑的手上，骨节突出得十分明显，裸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有青青紫紫的伤痕，也不知到在此之前经历了什么。那一张面孔，生的黝黑，颧骨处凸出来，样子不讨人喜，可眼睛闪着光，眼神淡淡的，产生一种违和感。王淡整个人看起来消瘦，像是长年没吃饱饭的样子，已经营养不良了。

透过那双眼睛，秦信像是穿透了她的灵魂。

灵魂和身体，看起来怎么都不协调的。

食物和这种奇怪玩意儿都能变出来的神仙，到不至于把自己饿成这副瘦骨嶙峋的模样。看王淡那对人爱理不理的样子，就算在自己面前，气场也丝毫没有受影响，更不像是会被人欺负。

秦信猜测，怕是这身体的原主在落入河中时已经走了，才让这位神仙占了身体，下凡历劫来了。

秦信年轻有为，若不是一朝失势，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般田地。他脑袋瓜子转的快，想的多，又准，事情已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没开口验证罢了。

王淡接过玻璃杯子，连同自己的那个，放到煮锅里面，把东西一其放到了墙角。

外面黑漆漆的，像是一个黑洞，弥漫着无尽的危险。

现在夜深了，不适合出去清洗锅具。

王淡伸了个懒腰，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有什么打算，明天再做吧。

伸手摸摸地面，硬邦邦的睡下来怕也是硌得慌，于是从背包的第一行中拿出两张大毛毯，递给秦信一张。

有毛毯垫底，裹上一圈还能当被子，也算个简易睡袋了，也能睡的安稳一些。

秦信就看着王淡又变戏法般变出两条大毯子出来，已经不似头一次见那般震惊了。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想必治疗外伤的药物，神仙也能够变出来的吧。

秦信，先帝的第四子，文韬武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十三岁时便受封为楚王，十五岁就为国征战沙场，为一军之将领。

他带兵打了胜仗，先帝为表嘉奖，在他十九岁时，将朝中位高权重的宰相之女赐予他。两人定亲，一个争霸沙场的楚王殿下，一个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相府之女，郎才女貌，本应为世人眼中的一对璧人。奈何，两人都是人中龙凤，从不肯低头的。

定亲同年，两人因意见不合发生争执。原因是未婚妻想让他回京陪伴，秦信在边疆野惯了的，哪能受得了京城的规矩束缚，于是回绝了未婚妻的要求。

秦信未婚妻作为宰相之女，从小哪个不是对她言听计从，处处让步，哪能受得了这等委屈。于是，为了在秦信面前立下威信，扬言他不回京，便要退了这婚事。

秦信收到消息后大怒，他一届战神，如何能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威胁。于是，上奏请旨，要退了与这刁蛮未婚妻的婚约。

此事当时在京城乃至全国上下，都闹得沸沸扬扬。秦信此时也做的确实有些过了，此后他便一直未婚。

直至秦信二十三岁时，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也下诏让秦信回了京城。

秦信在京中待了两年，在他二十五岁时，因西番叛乱，又领旨出兵西番去平定叛乱。西番重武力，加之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新帝权衡之后，曾有战神称号的秦领兵去打此仗，最为稳妥。在连赢几场之后，朝中传来秦信功高过主的言论，秦信此时一心在战场上论绝如何杀敌，没信谣言，也没管谣言。

这仗打的不容易，终于在平叛西番过后，朝中关于他功高过主的言论愈传愈烈。那个新上位的君主，忍不了手底下臣子功绩盖过自己的。终于，秦信收到确切消息，皇上要铲除他。

秦信就在边疆，与皇帝没有什么深厚的兄弟感情。皇帝要杀他，他信，只是替自己觉得冤屈，替自己不值。左右他是否赢这场战役，都是罪人。一边是办事不利，一边又威胁君主地位，逃不过一死。

秦信权衡利弊，既然已无退路，倒不如领兵造反，多多少少都还有活着的一点希望。于是在二十六岁时，他领兵造反，眼看着大军都逼近京城了，谁知被底下人出卖。在第二年就造反失败，兵败逃亡，一路逃到了宣河，这才救了王淡。

逃亡过程艰险，一路有追兵，皇帝下了不必留活口的命令，遇追杀之际打斗在所难免，受伤就更是家常便饭了。

再者说，他一路逃亡，有人的城市街道村户都不敢走，怕暴露行踪，惹来杀生之祸。只敢走一些山野深林，淌河道，打些野味充饥，身上的伤口不得药物医治，便也只能放任了。

秦信抬头与王淡对视，问：“你有没有治疗伤口愈合的药物。”

王淡这才注意到秦信身上有伤，是外伤，看样子是拖久了，没有医治，都发炎了，从背包的第四行中拿出碘伏消毒液和绷带，递给秦信。

秦信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绷带他知道，可另外一瓶黄色的是什么东西，上面还印着奇形怪状的字体。他试着摇了摇，只听到里面哗哗的响声却不知从何下手。

看着秦信不知从何下手的模样，王淡觉得有些好笑，面上也不好表露出来。走过去，拿过他手里面的碘伏消毒药水，取下盖子，喷在他的伤口上。

萧烨只觉的这玩意儿神奇的很，以前所见的治疗伤口的药物都是粉状，需要时洒在伤口上。这东西却是分外方便，装在不知是什么构造的瓶子里面，只需轻轻一按，里面的药水就出来了，喷在伤口上凉凉的，有一点轻微的疼痛感。

看着秦信看着碘伏消毒液的样子愣愣的，王淡觉得这男人呆呆的，问：“会绑吗？”

秦信点头，自己拿起绷带在伤口处裹了几圈。

秦信生的英俊，低头认真替自己包扎的样子极为养眼。

可王淡却没心思看。这会她只觉的腰酸背痛，想好好睡上一觉。回到自己毯子边儿上，裹着毯子，背对着秦信，睡了过去。

秦信替自己处理好伤口，抬头看见王淡已经在对面躺着睡下了。他伸手伸脚施展了一下，没觉得束缚了自己，也裹着毯子，睡了。

山洞壁上，映着两人裹成一坨的影子。没人添柴，不一会，火苗儿小了，影子也跟着小了。外面没吹风，只听见柴火燃烧的霹雳啪啦声音，和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里面，分外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