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多鱼分家

孙多鱼饭后回了老宅子，

孙吴氏在院子里喂鸡，看到她二儿子回来，哼了一声，嘴巴里碎碎地骂了几句，到底指望他拿钱出来，没再说什么，转身朝屋里喊：“当家的，你家流浪汉回来了。”

孙多鱼站在院子门口喊了声：“娘。”直接进了孙来金的房间，摸了摸脑袋说：“爹，按理说，我如今娶妻了，我们家该分家了。我也该有个家了。”

“怎么？这里不算你的家吗？分家是不可能的，你三弟今年就下场考试了，等过了就是秀才老爷了，这个时候分家，不是断他前程吗？”

孙来金已经过上了不用操劳为家赚钱的日子了，才不要分家呢，他的大儿子，他还是很了解的，那就是个被婆娘吃死了的泥腿子。

指望老大赚钱，那就是做梦呢。老二虽是抱养的，但会来钱呀，不亲近就不亲近吧。

孙多鱼一直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孙家也就只有孙来金和孙吴氏知道。

孙多鱼握拳说：“就是因为三弟要考秀才了，他可不想名誉扫地吧？我不介意去书院跟他的同窗说说闲话的，现在安安静静地根据村里规矩分了家，没人说什么，可别让我闹起来。”

他忍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想过好好过日子，当时是一个人，在哪里都是过，他们要钱给了就是了，如今有了江梦，他不可能继续这么任人宰割，即使是自己的亲爹娘也不行。

孙吴氏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跑进来，叉腰道：“老娘养你这么大，你个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流浪汉，还想着祸害我家广才，呸。”

孙多鱼对着孙来金说：“我说的话，爹你考虑考虑吧，别的我也不多说了。”

说完就往外走，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孙吴氏还想骂，孙来金呵斥了一声，才闭了嘴，伸头往外看了看。

凑到老头面前说：“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怎么突然间要分家了？”

“难说啊，叫多肉和广才过来一趟，我们爷们聊聊。”说完脱了鞋，靠在床上。

“爹，不能分家啊，分了家，三弟的束脩怎么办？”老大孙多肉进门就直接冲床边坐着的孙来金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但他心有分家的意思，想要他不分家那是不可能的，他拿你三弟的前程来要挟我呢。哼，白眼狼。”孙来金想想就来气。

“爹，那不能他说什么是什么，分家也行，必须拿出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孝敬银子来，我看他能不能那么急着分家了。没钱没房子，还想带着婆娘过日子，哼，想都别想。”孙广才进门后，掀开袍子边，学着县里先生的模样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孙家人就爱看他这种县里老爷的做派，觉得特骄傲，其实他们不知道孙广才是学虎不成反类犬，不伦不类的。

孙来金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嗯。”点点头，又开始思索其他的主意。

一两银子在村里普通人家能花一年了，有些人家一年都赚不到一两银子的，可见孙广才心有多狠了。

孙多肉握拳，也跟着点头，说“就怕他不给啊？”

“哼，怕什么，不给就是不孝，而且我还没娶妻，只是说了亲而已，他这是对兄弟不友。”孙广才说。

“妙哇！”

这边几人商量着如何不分家，那边孙多鱼回去拎了鱼去了里正家，说明来意后，两人商量着又去了几个族老家。

孙多鱼在村里名声很好，如今见他提出来要分家，虽然支持，但孝这一个字就压在头上，想要分家哪有那么容易。

孙多鱼来请了，几人也就跟着一起来了老宅子。

孙家这边已经商量好了，坚决不分家，要分家也行，那就是给钱，还不能少了。

孙吴氏见几位族老和里正一起来了，带着大儿媳妇孙秦氏去烧水端茶水，说是茶水其实也就是薄荷茶，喝了爽口。

孙秦氏原名秦絮，跟里正同姓，算是里正的老古话的亲戚了，但秦絮家一直觉得自己是里正的亲戚，没少抬高自己的身份。

这边的事情，江梦并不知道，她下午就拎着两个篮子上山去了，她要趁这个时候赶紧多摘一些蔷薇花朵。

几人坐在堂厅里，里正和族老们首先批评了孙多鱼，因为是他先提出来的分家，而后又说了，孙来金对老二的不公平，连个像样的房子都不给住。

孙来金反驳说：“那还不是他自己不住。”

里正说：“呵？那拿那房子出来我看看，今儿个要是多鱼的房子还在，那我们今儿个就是白来的。”说着就站起来，几个族老放下有些烫的茶水，也跟着起身，他们也好想看看，孙家是怎么苛刻孙多鱼的。

孙多鱼还真没有房子住，他一开始跟着大哥住在一间屋，后来他十岁左右就出去跟着村里个老光棍摆渡弄鱼，一直住在老光棍那里。他大哥结婚后，他更没有住的地方了。

众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又互看一眼，回了堂屋，里正更是直接让孙广才取纸笔来。

孙家门口已经有人在往里张望，还有人在喊：“分家哦，给我们多鱼兄弟多分些房子和地哦。”

孙来金说：“那个父母在不分家，下面还有个小的没有成婚了，他自己打小不在这边住，不跟我们亲面，那不能说是我们不好的啊？”

“来金兄弟啊，你也不小了，我也不眼花，这事儿我还能做个主的。就这么着，家里分出东边厢房两间给孙多鱼夫妻俩，他俩从东边自己开个门，不从这院里过。另外田地三兄弟平分，家里的物件儿能分的就分，你们老两口自己决定跟着老大还是老三，还是老三成亲前你们不分。”

里正是铁了心也要把孙多鱼救出来了，错过这次机会，以后不知道他们两口子能不能活下去咯，这一家子吸血蚂蟥。

孙多肉说：“那个，里正叔，东厢房我们夫妻住着咧，家里房屋本就少啊。”

里正皱眉，把笔放下，说：“把家里的东西都罗列一下，我们几个还是能给做个公证，给你们三兄弟平分的。”

孙来金连忙摆手，开玩笑，他这么些年攒下的钱财，才不要拿出来平分，又不是自己不在了。

说：“多鱼要分出去也行，那这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孝敬银子不能少。”

说完学着孙广才平时做的动作，也弹了弹裤子上的土。

几个族长倒吸一口气，这是想钱想疯了吗？

里正看了一眼孙多鱼，孙多鱼自嘲的笑了一下，说：“爹，这是一定要将我往绝路上逼了？那就大家都不想要好日子过了？三弟那门亲事，虽然定下了，但我想人家杨家也未必乐意将女儿嫁到这里来磋磨，毕竟老二结婚了连个房子可都是没有的。”

“那就说你准备拿出多少来？”孙来金有些没有底气。

“跟村里一样，过年过节的礼我们不会少，其他想都不要想了。这么多年，我给的不算少的了，我现在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东厢房什么的，我也不要了，分家后我自立门户。”孙多鱼说完，就让里正写文书，里正等人还要再劝，但孙多鱼是一点也不想跟孙家有牵扯了。

“哦呦？这跟断亲有什么区别吗？也不想想自己是谁生谁养的？想分出去，那也要拿出钱来的。”孙广才这会儿开口说道。

“对对对，往后你们……”孙来金还想说什么，被孙多鱼狠厉地眼神看得一缩。

几个族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们平时只是听到别人说孙家老两口的做法，如今也算是看到了这种没脸没皮的样子了。

年龄最大的九叔公，直接开口道：“莫把后生们的心给寒咯，多鱼这次分出去自立门户，我同意，明天一早就开了村里的祠堂让老祖宗们做个见证，问问他们同意不同意将多鱼分出去。”

一听要开祠堂问祖宗，孙来金心里有鬼，自然不敢问祖宗了，连忙同意了将多鱼分出去。至于分出去后，要不要去问他要钱就是他自己心里想的了。

事情总算解决了，里正出了院门还是觉得多鱼有些傻，什么都没要啊，以后可怎么过？想了想说：“村里还有空房子，你先去瞧了住着，去我家找你婶子拿点米，往后钱自己攒起来，小两口的日子才能红火。”

“叔，先谢过了。我如今总算感觉轻快了些，今日还得谢谢爷爷叔叔们，日后我手里宽裕了一定请各位喝酒。”孙多鱼对着几人就行了大礼，几人受了他一礼，见他还拜，后面有人直接扶住，虚虚地又让他行了两个礼，才将人拖到一边去了。

村里人都听到了孙多鱼要求分家单过的消息，有的来瞧了热闹，知道结果的都觉得孙多鱼怕不是捡回来的吧。

哪有娘对自己儿子这么磋磨的？

江梦从山上下来后，在路上遇到了秦妍，这是里正家最小的女儿，今年十五了，已经说了亲。

“梦儿，梦儿，我听我爹说你男人分家了，分出来了，可是什么都没要，这怎么好呢？你还要跟着他过日子呢。”

秦妍说着上来拽江梦，又说：“快，你要么跟我家去拿点吃的吧。”

“不用了，小妍，我们上午有换一些粗粮回来，多鱼哥又会弄鱼，饿不到我们的。”江梦缩回手，重新将篮子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