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这么悲伤

“原来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阮妩发了条朋友圈。

她没指望江居安能看见，她以为伸出手挡住他要走的路，他就真的可以留下。可是她忘记了，他身后有前程万里，有花团锦簇，再往前，又有什么呢。

有的仅仅是一个嚣张蛮横的少女，有的只是一个他不喜欢的人而已。

阮妩的群炸开了，她的狐朋狗友都搞不清楚什么状况。一向开朗活泼的大小姐怎么突然改走伤情路线了。

刘枫最先炸开：你们谁知道阮姐怎么了？这么悲伤搞得我好不习惯。

叶欢也纳闷：我也不太清楚，之前还好好的啊，她这样肯定是受了不少刺激。

唐景云淡风轻：没事，被狗咬了。

于是群里更加热闹了，都在追问什么狗，狗在哪儿，狗怎么咬的。

唐景本来就抗拒这些，偏偏一群人还穷追不舍地问，他忙转移话题：“别说这有的没的，阮姐这周入校队，大家都来看比赛。”

之前答应入校队是为了江居安，现在却不是了。江居安看不看也不重要了，反正在他的心里，阮妩就是个只会死缠烂打的刁蛮女子。

阮妩只是想多找点事，她不愿把自己的心全吊在江居安身上了。她就应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活着，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说是这样说的，想也是这么想的，心底更是一遍遍加固自己的想法，她时刻告诫自己要牢牢记住。

可是再去学校，再坐到江居安身边，她心里似乎被一双手使劲撕扯了一下。江居安甚至连创可贴都没有贴，一整个鼻子乌青，从鼻头到鼻骨肿得老高。

嘴角也撕破了点皮，除了眼睛，几乎破相。阮妩心头一热，脑子里一片轰乱，是她让他这样的。他也没做错什么，他拒绝得已经明显了，可是他却为了自己的纠缠承担了责任。

心一疼，手就不由自主伸过去了。还没触碰到，江居安就拦下了，眼神依然冷淡。

阮妩瘪瘪嘴，收回手，人一下子站起来就往外跑。江居安以为她终于放弃了，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脸一松，就扯着鼻子疼。

他只能绷着脸，不能笑也不能说话。从小到大追他的女孩不止她一个，他都拒绝得干脆，那些女孩被拒绝一次后，再也不会来找他。可到了阮妩这儿，这个女孩一根筋，大胆热情，好像没有什么不敢的。

也只有她，在拒绝她的时候，他会觉得有些不忍心。当看她眼泪滑下来的时候，心里是有愧疚的，也有心酸。虽然知道会让她伤心，可除了拒绝，他别无他法。

阮妩一口气跑到医务室，气喘吁吁，拉着校医就是一通问：“医生，鼻子破了怎么办，就是鼻子一整个红肿乌青怎么办？”

校医听得愣头愣脑：“你鼻子没破啊？”

阮妩急得直跺脚：“不是我，到底怎么办呀。”

校医却直接说：“那你带破鼻子的人来啊，我给他处理伤口。”

“对，带人来。”阮妩反应过来，拔腿就往教室跑。等跑到了才发现，他跟破鼻子的人关系不好，他不会听自己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万一因为她留下后遗症可怎么办。她从书包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上次她用的粉色创可贴。

她撕开创可贴，趁江居安在写作业，一手抓住他握笔的手，江居安一愣，伸手要挡，阮妩早知道他会这么做，顺势把他的手垫在膝盖上，她弓腿压上去，于是江居安一手被压住，还有一只手被阮妩紧紧攥着。

江居安动弹不得，却使劲扭着身子，眼睛瞪着她，不悦地问：“你想干嘛？”

阮妩看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笑了一下，凑到他耳边，用着最娇软的声音说：“别动，会疼的。”

江居安脸瞬间红了一片，哑着嗓子：“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鼻尖凉凉的，阮妩用指甲轻轻摩挲着江居安的鼻骨。少年的鼻子提拔，鼻翼呼出的气息温热。

阮妩缓缓贴上创可贴，又怜惜地抚了他嘴角一下，俯身，在他耳边说：“江居安，去医务室看看，听话。”

而后她起身，江居安被压制住的一只手解放出来，她使出的劲大，掌背一片红晕。除了手掌，江居安觉得浑身血脉喷涌，哪儿哪儿都热。

心头更是暖融融一片。没人教他怎么爱，没人告诉他被爱。可眼前的少女，眼里带着浓烈的关心。

神明不再多言，却偷偷往他心里塞了一把糖。

——

篮球场，阮妩穿着大红色球衣，马尾精神得束在头顶，鲜艳的红唇在风中欲盖弥彰。

球衣下是一双洁白笔挺的腿，脚踝处绑着一根红绳，热烈又张扬的颜色。

篮球场外围满了一群围观人群。这只是一场互相切磋的普通篮球赛，既没有奖项，也没有奖品。唯一的看点，大概就在阮妩身上。

校队里唯一一位女队员，人人都好奇，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围观一号：这不是上次打了四中的阮妩么？你别说她穿这球衣还真好看。

围观二号：谁知道有几把刷子呐，听说她是仗着唐景的关系才进去的。

围观三号：快看，要开始了，会打篮球的女孩子真的又酷云飒。爱了爱了。

围观人群堵满了篮球场外围，唐景扬着手遣散人群，却一眼看见了从教学楼出来的江居安。

他目光悠悠，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见阮妩喊他过去。

阮妩打量他，开着玩笑：“怎么？叶欢不来啊！”

唐景一边做热身运动，一边往教学楼处张望。江居安的身影已经不见。

“唐景，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哎？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叶欢怎么没来。”

“她来干什么，她又不会打篮球。”

阮妩简直觉得这个跟她一起玩到大的唐景笨死了，叶欢还能来干什么，当然是喜欢他呗。

实际上，叶欢来了，只是躲在一处不起眼的人群角落里。

十分钟前，她找到江居安。

叶欢这个人靠谱，她知道陈艳芳看到江居安这样子，不管什么原因，都会让他去医务室。毕竟是一副又乖呀听话的样子，老师心疼得不得了。

叶欢先是去了办公室，一脸束手无策的样子，泪眼婆娑地说：“陈老师，江居安摔了一跤，鼻子摔得乌青，留了好多鼻血，我吓坏了，想带他去医务室，可他不去，陈老师你想想办法吧。”

陈艳芳一听，人唰一下站起来，拔腿就往教室跑，叶欢在后面喊：“陈老师，可不要说是我告诉您的啊！”

叶欢料到陈艳芳一定会监督江居安去医务室。医务室距离篮球场不过一路之隔，就算他在医务室看病也能看见篮球场的光景。

至于他看不看就不是她操心的事情。她也只想让他去看看鼻子。他的鼻子变成这样任谁看了都会出手相助。叶欢把她的一系列行为定义为正常的，普通的同学之间的关心。

陈艳芳一到教室，就看见江居安困难地张口喝水。他嘴角微微扯着，脖子仰着老高，看起来又笨拙又可怜。

陈艳芳当即二话不说就拽着江居安往外走，才走到一半又被别班老师叫去临时开会。她不放心，还特地在教学楼上看着他进了医务室，才安心离开。

甚至特别体贴地给他请了下午的假。“江居安，今天周五反正是自习课，看完了你就回去休息吧。”

江居安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一出教学楼，就听到前面阵阵哗然，跟之前路过篮球场时一样吵闹。

他一向不喜闹腾，皱着眉快速走过，可是眼睛不看，耳朵里却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呐喊声。而声音的源头，只有两个字：阮妩。

篮球赛正式拉开帷幕。这次是八班跟十班的对决，谁都知道八班和十班素来水火不容。

因为八班无论是均分成绩，还是每次团体活动都要比十班表现好一点。好的不多，就一点。

人不会讨厌比自己强很多的人，只会嫉妒比自己强一点的人。这一点足够引起战火，处处比较，针锋相对。

十班的选手们一个个五大三粗，守门员虎视眈眈，小前锋伸拉胳膊，大前锋跃跃欲试，弹跳力惊人。

阮妩压根没放在眼里，她觉得自己除了学习，其他的都很有天赋。

阮妩勾勾唇，犀利的眼光向右前方扫了一下，持球绕着球场跑起来。对方防守队员不敢怠慢，快速插上封堵。

阮妩左右虚晃，绕得对方球员眼花缭乱，她迅速缩回右脚，收回身体，一下子晃开了对方防守队员，不慌不忙跳起高投，百步穿杨，拿下一分。

赢得开门红之后，整场球赛基本顺风顺水，阮妩奔跑在赛场上，滴滴汗珠顺着纤细的脖颈滑下。鲜艳张扬的色彩在球场上肆意绽放，就像太阳。

江居安一出医务室就看见正在投篮的阮妩。少女红色的球衣鲜艳得要滴血，细长的腿荡在半空，手上勾着的篮球忽而落下。同时响起的是高喊声，激动的尖叫声。

江居安脑袋里出现了两个字——太阳，少年骨子里的热血要被激发，一瞬之间他希望自己也是里面的观众，也能为她鼓掌尖叫。

因为她明媚得就像太阳，人人都想仰望。

江居安的目光，落在唐景眼里。中场休息，阮妩仰头大口喝水，斜瞟了唐景一眼，打趣着说：“还想叶欢呢？”

唐景眼神晦暗不明，他没出声。

“你在看什么？”

唐景自始至终，思绪都在神游，眼神若有似无的飘荡在人群外。

阮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一惊，一口水就呛在了喉咙里，来不及咳嗽。

而面前的唐景，突然勾起篮球，目光带着凉意。

阮妩心觉不妙，刚要伸手阻拦，篮球已经从唐景手心弹出，稳稳妥妥朝着江居安的方向快速飞去。

她下一秒就要惊呼出声，却见江居安侧身一躲，顺势接住了球，轻松又熟练。

阮妩出了口气，幸好幸好。不然他又被砸伤了可怎么办。

下一秒，篮球又绕过人群，在天空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最后结结实实砸在阮妩脚边。

“他会打篮球？”阮妩自言自语。

唐景挑挑眉，带着挑衅的语气冲江居安喊：“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