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那是你爸爸吗？

街道上车流如织，探照灯忽闪忽灭，高楼林立间，霓虹刺眼。

阮妩跟在江居安后面，踩着他的影子一蹦一跳。夏日的夜晚，街边都是散步乘凉的大人小孩，水果摊上叫吆喝着叫卖声。

这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可好像有了江居安，一切都能变得美好。她忽然两三步上前，扯住他的袖口，眨巴着眼睛，冲他微微笑：“江居安，我想吃桃子。”

旁边就是一家水果店，隔着玻璃窗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水果。

江居安本不想去的，可再看着眼前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无奈，转身三两步就进了店。阮妩跟在她身后，就跟一个要糖吃的小孩一样。

“自己选。”江居清淡地说。

阮妩冲他一笑，选了两三个粉嫩的水蜜桃，抱在怀里，看着他高高兴兴：“好啦！”

“还要什么吗？”

“够啦，不要了。”

结账时，江居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五十的放在收银台，营业员忙站一旁打趣：“小伙子，给女朋友多买点啊，这够吗？”

阮妩看着江居安的脸由红变白，笑的一颤一颤。江居安难堪，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解释是解释不通的，转身又杂七杂八装了一大袋子。

一出门江居安就把一大袋子塞到她怀里，又掏了两张一百，塞到她手里，扭扭捏捏地说：“今天结账的，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

阮妩盯着两张皱皱巴巴的钱，又想到饭桌上口气不佳，一脸油腻的中年男人，她没做思考就问：“江居安，那是你爸爸吗？”

江居安立在路灯下，微低了身，唇角微动，半晌还是没做声。

阮妩又往前走了一大步，笔直站在他面前，直勾勾盯着他看，忽而踮脚，在他耳边呢喃：“是不是嘛？”

江居安侧过身子，退后一步，语气不佳：“阮妩，这与你无关。”

阮妩跺跺脚，不满地低哼一声：“不是就不是嘛，凶什么凶。”

“我凶你了吗？”江居安被气笑了。

“就是就是。”

这话接不下去了。江居安转身要走，身后的小姑娘又跟上来了，黏上了一样。

“江居安，你住哪儿？”

“跟你无关。”

“江居安，我住得很远，你可以送我吗？”

“不能。”

“或者你不怕我一个弱女子，月黑风高被坏人抓去吗？”

“不怕。”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公交站台了。阮妩本想再说些什么，被江居安打断了。

他身形修长清瘦，背过身，逆着光，低头看着阮妩，目光深沉，一如既往清淡又冷漠。

他说：“不用喜欢我。我们不是一路人。”

少年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单薄，似是还透着森森凉意。

“是我不够好么？”

“还是你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

阮妩穷追不舍，江居安觉得既是拒绝，便拒绝得更加干脆一点吧。

他缓缓张口，声音无端地低哑，却字字清晰：“你想让我给你什么？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还是一个久久望着月亮人的悲哀？”

阮妩多年以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知道是哪句诗里的话，可听着总能让人心灰意冷。

江居安坐在公交车上，看着沿路的街景，心里近乎有种莫名的惆怅。

饭桌上，孙自山说：“这个房子暂时留给你住，我们要去A市生活了。”

江玉兰说：“还不快谢谢你孙叔叔，没有他，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是啊，江居安这个名字。居安，居安。可他从小到大都不曾安稳。

手指在口袋里摩挲，一颗硬硬的东西跟着掉了出来。江居安捡起，是阮妩给她的水果糖。

他剥开粉色的糖纸，放进嘴里，丝丝甜意在舌尖蔓延。他扯开嘴，笑得酸涩。

在这个年纪，遇到一个如太阳般热烈的女孩，他不能陪她玩玩，他玩不起。

——

阮妩盯着桌上一袋子五花八门的水果，歪着头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江居安说能给她什么？阮妩不明白，她明明什么都没要，难道让他买了几个桃子，就生气了？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思来想去，没想出答案。在江居安干脆拒绝时，阮妩心里还是很不爽的。毕竟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也没经历过坎坷，为什么偏偏在情路上，就要遭受如此磨难。

两天的周末过得很快，小小的房子里只剩下江居安一个人，空空落落的房间，灰突突的角落。可他突然有种自由的感觉。好像提在心口的一团气终于咽下了。

再去学校的时候，旁边座位上的人还没来，书本杂乱无章的堆放在一块，只有一沓漂亮的绘画本摆放得整整齐齐。

叶欢来得早，一回头就看见江居安的视线落在阮妩的绘画本上，忍不住开口说道：“这可是阮阮的命根子，别看她学习不好，她对设计很有天赋，以后肯定能当个大设计师。”

江居安出自礼貌的回应了下，就低头看书。好像她的事情，跟他也没有很大的关系。

阮妩来的时候提着两大袋子水果，一把塞进江居安怀里。

她双手撑在江居安桌子边，不满地嘟囔：“还给你，我什么都不要。”

江居安抬头，恍神了半刻。阮妩穿着紧身T恤，抹着红唇，乌黑的头发随意披在肩上，看着又娇又俏。

他愣了冷，嘶哑冷淡的嗓音响起：“我真的不喜欢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江居安说话声音不大，可靠近的人都听见了。

唐景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那小子有眼无珠，居然拒绝阮妩，他那么宝贝的一个人，凭什么他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再转念一想，他拒绝了不正合自己心意，干干脆脆也好，免得拖泥带水，最后再让阮妩伤心。

叶欢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虽然她也觉得阮妩跟江居安不太般配，可他直接拒绝，一点也不顾及女生的面子，未免不太好。阮妩这么骄傲的人，怕是要伤心了。

阮妩是真有点伤心。为什么他就拒绝得那么干脆，是不是自己长得不堪入眼，或者是不是脾气太坏。一上午她都提不起精神，撑着头，一遍遍看着江居安，企图用眼神感化他。